“不回丞相府,那便先到我府上住兩日吧?!秉c點頭,王樸月才又笑道“別誤會,我府上多的是客房,你大可放心?!?/p>
“那我便先打擾幾日。至于我住你府上之事,你莫要告訴別人。”點點頭,落詩雨才輕輕說道。
她不見了,韓離瀧必然會找的,她現(xiàn)在暫時不想見到韓離瀧,也不想讓韓離瀧找到她。
“好。”點頭答應,王樸月才又有些心疼地道“看你如此憔悴,先跟我回去休息休息,有什么事再慢慢說,可好?”
點點頭。也好,她現(xiàn)在心中很郁悶,想找個人說說,而剛好雪凝又在鎮(zhèn)安王府中,也許,她是個能說話之人。
到了鎮(zhèn)安王府,落詩雨特意讓王樸月找了個離雪凝近些的地方住下,雖然嘴上不曾疑問到底為何落詩雨會認識雪凝,甚至要住得與雪凝近些,可王樸月心里還是存了疑問。等落詩雨睡下之后,王樸月便出了門回自己房內睡覺。
第二日才找到了雪凝,以解心中疑問。
“王爺,有事?”剛要出房門到院中散散步,卻見王樸月進了偏院,雪凝不禁好奇道。
雖然說王樸月平日對她不錯,也常來,但看王樸月的臉色,似乎有什么事發(fā)生。
“你與落詩雨認識?”開門見山,王樸月也不多說什么,而是直直盯著雪凝,語氣極為平淡。
雪凝一直生活在鎮(zhèn)安王府,性格很是奇異,一直以來也是深居簡出,而落詩雨只有在他成親那回來過鎮(zhèn)安王府,兩人又是如何認識的?這便是王樸月一直弄不明白的事。
“王爺迎娶王妃之日,是與落姑娘有過一面之緣。”點點頭,雪凝往前走了幾步,在石椅之上坐了下來。從剛剛王樸月的神情中,她可以看出,王樸月對于落詩雨,似乎有種復雜的感情,但她又不能確定。
“本王成親那日,她在大廳,而你在后院,如何能見得呢?”在雪凝對面坐了下來,王樸月又好奇道。
“那日她與另一位姑娘來找方便之所,許是迷了路,轉到我這兒,讓我遇著了?!毖┠鯓阍碌碾p眼,然后輕輕一笑“王爺怎會突然問起此事?!?/p>
“落姑娘要暫住在這里幾日,她要求本王將她安排在你別苑附近?!闭f罷,王樸月站了起來,轉身便要走,踏出幾步之后,卻又回過頭來“若是閑來無事,便去與她聊聊吧。”
說罷,再不待雪凝說什么,直直出了別苑往自己的書房走去。
輕輕推開書房,然后再關上。諾大的書房之內靜悄悄的,除了幾縷陽光透過窗戶斜斜打了進來,幾乎這里是一片黑暗。
慢慢地接近案前,王樸月才太師椅之上坐了下來,然后雙手從桌邊將一個精致的錦盒拿了出來,遲疑了一下才輕輕打開。
里頭躺著的,正是當初他成親之時,落詩雨送他的那對泰迪熊。大手抓起一只泰迪熊,王樸月的臉色變得溫柔了許多,但很快卻又染上一絲哀傷“詩雨,你究竟是怎么了?若他待你不好,你來本王身邊,可好?”
可玩偶不會說話,沒有表情,依然那樣看著王樸月。輕嘆了一聲,王樸月重新將玩偶小心地放回錦盒之內,然后蓋上。
正在此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吵雜之聲。
“何事?”推開書房之門,卻見才剛過門未多久的秦悅倩站在門外,而她身邊的隨身丫頭手上正端著一碗湯。
見到王樸月推門出來,原本正因為侍衛(wèi)不讓她進去而生氣的秦悅倩馬上綻放出笑臉,提著裙腳前進了兩步,臉兒紅紅地道“原也不想來吵你,可燉了湯,便想著給你端來。”
雖然從新婚之夜到現(xiàn)在,她只見過他一面,但她也滿足了,這便是與他最近的距離了,這種近在咫尺的感覺,真好。就算他并非天天夜夜與她相伴,她也覺得夠了。
“王妃有心了,本王現(xiàn)有要事要出去,湯……便先放著吧。”輕輕瞄了秦悅倩一眼,王樸月偏過身子,直直往府外走去。
一主一仆慢慢地走回所住的院子,經(jīng)過客房之時,卻見那里正坐著一位身著白裙的姑娘,那姑娘雙手撐著腦袋,愣愣地望著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月女,她是何人?”止住腳步,秦悅倩直勾勾地望著那個女從的背影。為何這女人,讓自己感覺有些眼熟呢?
“回王妃,奴婢不知?!睋u了搖頭,月女才又道“不過,似乎是王爺昨日請來的客人?!?/p>
“這樣啊?!秉c點頭,秦悅倩直笑自己多疑。再說了,他王樸月現(xiàn)在的寵妃也不少,若一一吃味兒,這輩子怕也吃不完了。
出了鎮(zhèn)安王府,王樸月想也未想,更快馬加鞭趕到了丞相府。今日的丞相府似乎有些怪異,下人都匆匆忙忙的,像是在尋找什么似的。
“草民參見王爺?!币娺^王爺,管家才連忙道“草民去通知大人。”說罷,連忙一溜小跑了出去。
輕車熟路地找到大廳,然后坐定。今兒的丞相府的確不平常,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呢?為何突然之間,落詩雨會變成那樣,在她的眼里,寫滿了悲傷,這不像他所認識的落詩雨。
坐了許久,才見韓離瀧出現(xiàn)在大廳,那副模樣,卻也著實讓他嚇了一跳。未曾認真梳理的頭發(fā)有些散亂地隨風而去,深陷的雙眼寫滿疲憊,就連嘴邊也蓄滿胡子,身上的衣裳更是凌亂得很。
“離瀧,你……這是做什么呢?”輕挑了挑眉,王樸月像是開玩笑一般笑道“這該不會是你府上最新為你量身定做的……造型吧?”
全然沒有玩笑的心思,韓離瀧擇了廳未的位子坐了下來,然后才微微垂下頭,將手撐住額頭道“王爺前來,所謂何事?”
如今的他是確確實實的焦頭爛額了,落詩雨突然之間消失不見,而鄭秀衣又哭哭啼啼地要寫信給中山王,要他娶她。這些事情,讓他措手不及,但如果最讓他擔心,也是最讓他覺得要瘋掉的,便是落詩雨的失蹤。
見他沒心思說笑,王樸月心下了然,許是落詩雨離開,所以他才變得這般。但心中雖然明白,王樸月卻未說開,而是向屋外望了望,然后自顧自地道“與你這書生說話無趣得很,本王還是去找落姑娘聊聊天,正巧手邊有個精致的小玩意,也好送與她?!闭f罷,王樸月站起身來,也不理會韓離瀧,而是直直地出了大廳。
“王爺不必去了,她……不在。”咽了口唾沫,韓離瀧的話到最后,變得極輕。她不在了,也許不會再回來了,總之是永遠不會原諒他了。
止住腳步,王樸月故做驚訝地回過身好奇道“落姑娘不在?本王知道了……她定是與雪儀一共出去游玩了,是嗎?”
搖了搖頭,韓離瀧一字一句地道“她失蹤了?!?/p>
“為何會如此呢?她不是一直在你府上住得好好的嗎?”一把抓住韓離瀧的衣領,王樸月冷著一張臉,憤怒地道“你給本王解釋清楚?!?/p>
“幫我找到她,我便解釋清楚?!闭f罷,韓離瀧站起身來,也不再看王樸月,而是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出了廳中。
他現(xiàn)在別無所求,只希望落詩雨回來,平安無事便好。自落詩雨跑出去,他便去找,找了一天一夜,也未見她的身影,就連河道、水渠都未曾放過,可落詩雨就像人間蒸發(fā)一般,不見了蹤影。
被韓離瀧這么一說,王樸月更加好奇了,韓離瀧這番模樣,大概是兩人吵架了?思來想去也想不明白,王樸月決定,直接去找陳雪儀問個清楚,她與落詩雨要好,又如韓離瀧的妹妹一般,也住在丞相府里,對于這里發(fā)生了什么,自然無比清楚。
匆匆找到陳雪儀房間,卻見陳雪儀也眼睛紅紅的,王樸月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才問道“你們這都怎么了?落姑娘呢?”
不提還好,一提到落詩雨,原本止住了眼睛的陳雪儀,這下眼淚又像是決堤了一般,噼里啪啦往下掉。
“別光哭啊,到底怎么了?”拉過一邊的椅子,王樸月扶著額,覺得自己也要被氣瘋了。這些人都怎么回事,之前不還好好的嗎,一夜之間都變了樣啊。
“顏、雨姐姐她……不、不見了?!币贿呧ㄆ?,一邊抹淚,陳雪儀才斷斷續(xù)續(xù)說了這么句話來。
至于事情是怎么發(fā)生的,她也弄不太明白,只知道,當她知道發(fā)生了這么嚴重的事之后,連忙跑去落詩雨的房間要安慰她,可房間里只有韓離瀧愣愣的站在那里,落詩雨早已離開了。
后來丞相府上上下下的人都找遍了,也未能把落詩雨找到。
“怎么回事,告訴我?!蓖鯓阍乱话炎プ£愌﹥x的手,然后冷著臉問道。最好別讓他知道是韓離瀧的錯,否則,韓離瀧就真的死定了。
“離瀧和秀衣郡主喝酒,結果喝醉了,第二日喝來是在郡主房中,然后事情傳開了,雨姐姐便失蹤了?!焙啙嵉卣f了一遍事情的經(jīng)過,陳雪儀才又道“現(xiàn)在離瀧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而雨姐姐又找不到,鎮(zhèn)安王,我該怎么辦啊?”
“果然是韓離瀧那個混蛋!”狠狠地碎了一句,王樸月站起身來便要沖去找韓離瀧算帳。他將好好的落詩雨交到他韓離瀧手中,可韓離瀧卻不知珍惜,竟然和鄭秀衣有染!這簡直讓他快氣瘋了,早知如此,當初就算強行,也要把落詩雨帶離這里。
一把抓住王樸月,陳雪儀連連搖頭“鎮(zhèn)安王,你不覺得事有蹊蹺嗎?雨姐姐太氣了,所以可能未能察覺,而離瀧又看雨姐姐失蹤了,所以不知所措,難道鎮(zhèn)安王你聽完我張繽這件事,就未覺得哪里不對嗎?”
“哪里不對?”遲疑地定住身子,王樸月仔細地回想了一遍陳雪儀的話,才緩緩道“離瀧從來都是不喜歡鄭秀衣的,又何來喝酒之說?兩人當時喝了多少?離瀧并非容易醉的人,又為何不回自己房間……雪儀,當時可有下人在旁伺候?”
見王樸月提出了這幾個她也一直想不通的問題,陳雪儀才道“這回伺候秀衣郡主的只有小晴一人,也許我們可以把她叫來問問。”
“先不要,先把伺候落姑娘的人叫來問問下人們都是怎么流傳的,莫要打草驚蛇才好?!敝匦伦讼聛?,王樸月仔細想來,確有不對,若韓離瀧要對鄭秀衣怎么樣,有的是時機,偏要在這時,便說不過去了。
“好,我現(xiàn)在便先命人把她們找來?!秉c點頭,陳雪儀連忙擦干眼淚,往屋外走去。
將昭雪和青凌兩個丫頭找來之后,四人細細地將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講了一遍,王樸月和陳雪儀才充分地確定,這事確實不是看到的那樣簡單。至于鄭秀衣為何要這樣做,他們還需要多想想。
“王爺,落小姐不見了,奴婢求您快帶人將她找回來啊,都一天了,落小姐一定餓了困了……”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青凌的眼淚也跟著掉下來。
這些事來得太突然,她都沒有心理準備呢。原本想,韓大人好好地給落小姐解釋一下,那便沒事了,可事事卻不如她們所想,落小姐竟然失蹤了。
“是啊,王爺,若您能將落小姐找回來,我、我們向您嗑頭了?!笨吹角嗔韫蛳聛?,昭雪也連忙跪了下來,一臉焦急地道。
“你們先起來吧。無論如何,我也會把你們落小姐找回來的?!睂扇朔銎穑鯓阍虏庞洲D頭對陳雪儀道“你先莫著急,待我回府想想該如何再說?!?/p>
“鎮(zhèn)安王,你……要不咱先不查案了,你先把雨姐姐找回來吧。”緊緊皺著眉,見青凌和昭雪都難過,陳雪儀也又著急起來。
是啊,雨姐姐都離開府里一天一夜了,自己一個人也不知去了哪里,怎么辦呢?若是出了什么錯誤,那韓離瀧會后悔死的。
“你們放心吧,我會的?!闭f罷,王樸月匆匆地出了丞相府。
而回到自己房間,喝了一壇酒之后的韓離瀧,心中痛苦不已,無論睜眼閉眼,都是落詩雨留著淚,說他再沒有資格說愛她的畫面。
“詩雨……你竟然在哪里?”背靠著墻壁,韓離瀧緩緩閉上眼睛,眼角一滴淚慢慢滑過臉頰,滴到衣裳之上。
夜幕降臨,等王樸月回到府中之時,卻看見,落詩雨依然坐在石椅之上,在冰涼的夜色中微仰著頭,不知想著些什么。
“想什么呢?”踏下臺階,王樸月盡量放輕松語氣,像是平常開玩笑一般地道。她的背影那樣落寞,他也知道,落詩雨留在鎮(zhèn)安王府中并不開心,而使她不開心的源泉,正是韓離瀧。
“鎮(zhèn)安王?!被剡^頭來,落詩雨才輕輕扭了扭自己已經(jīng)很酸的脖子,然后努力扯起一絲笑容道“鎮(zhèn)安王府真是漂亮?!?/p>
“你去四處逛了?”挑了挑眉,王樸月也不拆穿落詩雨的謊言,擇了個她身邊的位子坐了下來之后,才望向落詩雨道“今日,凝妃可來看過你了?”
“凝妃?雪凝……哦,她未曾來過。”搖了搖頭,落詩雨才笑了笑道“雪凝知道我來鎮(zhèn)安王府了?”
一天過去了,她的心態(tài)好了不少,至少能夠淡然地與人說話了。王樸月沒有錯,她不需這樣將氣撒在他身上。
“昨天我告訴過她了,等她有空,便會來與你聊聊,免得你悶。”微微一笑,王樸月不自覺地將手伸了出去,帶著一絲憐惜地撫上了落詩雨的發(fā)“你為何不開心呢,這不像你?!?/p>
而這一幕,正巧被聽聞王樸月回來了,要來迎接的秦悅倩看了個正著。
遠遠地站在廊上看著王樸月那么溫柔的動作,秦悅倩眉頭緊皺,握著絹子的手不禁緊了緊。那姑娘到底是何人?這樣的王爺,是她想要而不能要,對著她,王爺從未出此如此表情。
“王妃……”前進了一步,月女正想說些什么,卻被秦悅倩一把打斷,然后轉身頭也不回地出了回廊。
“那你認識的我,又如何呢?”輕輕仰望天空,今日的天空黑漆漆一片,既無月亮高懸,也無繁星點綴。等了許久,見王樸月沒有回答,落詩雨才自嘲地笑了笑“你若只愿意認識那個開心快樂,為人解憂的落詩雨,那抱歉,那個人也會有難過的時候。”
說罷,落詩雨定定地望著一臉糾結的王樸月。
就這樣與她對坐、對望。突然,王樸月一把將落詩雨摟進懷里,然后雙手緊緊環(huán)住她的纖腰,將頭俯在她的發(fā)間狠狠地嗅了一下,然后才道“你知道本王不是那個意思?!?/p>
用雙手頂了頂王樸月的前胸,落詩雨使勁地想掙開王樸月的懷抱,可卻無奈力氣太小,一無所獲“我不管你什么意思,你先將我放開?!?/p>
“已經(jīng)在本王懷里的,本王豈會輕易放開?”見落詩雨掙扎,王樸月更是將落詩雨環(huán)得緊緊的,生怕她跑掉。
好不容易,才能擁你入懷,好不容易,才能毫無距離地與你接近……詩雨,這一次,能不能就這樣留在我懷里?
漸漸停下掙扎,落詩雨的眼眶有些微紅,但聲音卻依然倔強“那么鎮(zhèn)安王是要強來了?”
事到如今,又有何所謂呢?這個時代的女人,不過是個玩物,鎮(zhèn)安王于她,也不過圖個新鮮。高高在上的鎮(zhèn)安王,對哪個女人不是呼之則來,揮之則去?又有哪個女人不想攀附權貴?而她落詩雨不過是特別一點,不愿投其所好,更不圖他權勢罷了。
而這樣的女人,鎮(zhèn)安王又從未見過,所以便緊緊抓著不放。
落詩雨的話不帶一絲感情,冷冷地落入王樸月耳中,讓一身熱血的王樸月突然清醒了許多。是啊,自己若要強來,她落詩雨又有何法呢?但不知為何,對于她,他一點也不想這樣,若不能讓她心甘情愿地跟著他,日日為他展盡笑顏,他寧愿放手讓她去自由飛。
思及此,王樸月原本緊緊鉗住落詩雨纖腰的手,慢慢地放松,開始垂落。微微垂下頭,王樸月勾起嘴角苦笑地搖了搖頭“我若想強來,早便會強來?!?/p>
靜靜地望著王樸月,落詩雨此時心亂如麻,一句話也說不出。
見她連個回應都沒有,王樸月只覺得心中很是煩亂,索性站起身來準備走,可又看到落詩雨一臉戚傷,不禁停下腳步“你想回去,想回到他身邊,是嗎?”
落詩雨的倔強和要強他是知道的,可看落詩雨像一朵花兒一般,一天天枯萎下去,他又不舍。
罷了罷了,便讓她回去,逐她所愛吧。
“我不想?!本o緊皺著眉頭,落詩雨轉過身來,恨恨地答道。
剛剛如此堅決地回答王樸月,可落詩雨卻在心底問自己,不想嗎?不想回去他身邊嗎?那為何在夜里,會一遍遍地想他,直至輾轉難眠。
“好吧。不管你想或不想,本王只想……你仔細去想想發(fā)生了什么,也許別有玄機?!闭f罷,王樸月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別院。
直到離開了落詩雨的視線,王樸月才緊皺著眉頭放慢腳步。苦苦一笑,王樸月知道,自己又再一次與她擦肩而過,而也許這回,更也沒有機會了。
“玄機?”回過神來,落詩雨不住地回想王樸月最后那句話。為何他會說另有玄機呢?這玄機,又指的是什么?
難道王樸月他去了丞相府,知道了什么?可是若是知道了什么,也不必說另有玄機?。克枪室馓羝鹱约旱膫?,讓自己一直留在鎮(zhèn)安府,或者是,提醒自己,事有蹊蹺?
“一個人傻傻坐在這兒想什么呢?”想百思不得其解,后頭一個帶著笑意的女聲打斷了落詩雨的思緒。
回頭一看,正是一身單薄衣裳的雪凝,微微一笑,落詩雨指了指邊上的石椅道“雪凝,坐。”
“聽王爺說你來府里了,我便來看看。”抬起眸子瞄了一眼落詩雨,雪凝才又笑道“能有你來陪我說說話,真是太好了?!?/p>
這一眼,她便看出落詩雨滿腹心事。而原本神采飛揚的臉上也變得黯然很多,緊緊鎖著的眉頭似乎有許多說不出的話。
哎……又是一個為情所困的人。
“哪里,是你能來陪我說說話,才是好呢?!币话牙^雪凝的手,落詩雨輕輕一笑,然后道“怎么樣,在你心中,還是固執(zhí)地認為,不應與伯允再見面?”
偏過頭,雪凝才呵呵一笑,手中把玩著絲絹“你覺得呢,時過境遷,見了不一定對彼此有好處,我們現(xiàn)在都很穩(wěn)定,不是嗎?”說了這么一句模凌兩可的話后,雪凝才又俏笑了一聲“呵,也許有一天會再見呢,那時候我們能夠心平氣和,像是老朋友一般地聊聊天,你說呢,詩雨?”
雖然嘴上這樣說,但雪凝卻是苦澀無比。她聽說,言伯允被派去邊疆抗敵;她又聽說,言伯允娶了個如花似玉的王妃;她還聽說,言伯允的兒子已經(jīng)會走路了……沒人知道,雪凝的每一個聽說,都夾雜著許多的淚水。而關于他的一切一切,她也只能剩下聽說。
她真心祝福言伯允能夠子孫滿堂,夫妻白頭??伤炙叫牡叵M圆视肋h不要忘記她,甚至至死,還帶著對她的一份念想。
說若有一天能再遇見,她希望他們能夠心平氣和,像老朋友一般地談天說地。這不過是她的臆想,她知道,再見到他,她依然會心跳不止,淚如泉涌。
“愿意能如你所望。但我恐怕這很難?!蔽⑽⒚蚱鹱旖牵湓娪臧伍_散亂到臉上的發(fā)絲“雪凝,你相信言伯允當初愛你的心嗎?哪怕是……他娶了別的女人?”
這樣的問題,其實很難做為假設,女人的心,總是希望男人只是自己的??墒聦嵠皇侨绱?,這個時代的男人三妻四妾,從不缺女人。
“你是指在我們那個時代,或現(xiàn)在這個時代?”雪凝并未正面地回答落詩雨的問題,可她的話,卻已說得很清楚了。
如果在那個時代,自然是容忍不下的,可若是在這里便不同了,這終究是個男權當?shù)赖臅r代,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之上。若落詩雨以現(xiàn)代人的想法,強行要求古代人做到,那是很難的。
苦苦一笑,落詩雨垂下頭喃喃自語“是我錯了嗎?或許他是對的……我不該那樣執(zhí)著地要求他只愛我一個?”
是對的?還是錯的?現(xiàn)在落詩雨只覺得自己已經(jīng)分不清了。她是愛他的,這毋庸置疑,可他呢?他愛不愛自己?若是他肯定地說愛,自己又能接受他再去娶一個別的女人嗎?
二女持一夫……呵,她落詩雨還真是從未想過這事會發(fā)生在自己身上。
“詩雨,其實為何要去想他娶了誰?你要去想你是否愛他。如果離開他,比看他娶了另一個女的更讓你痛不欲生,那你何必在意他娶了誰?”雪凝看著落詩雨糾結得無以復加的臉,忍不住多說了一句。
她失去了,所以不想好不容易遇到的朋友,也跟她一樣失去了。若當初她能夠做到這一點,容下言伯允去娶別的女人,那她就能與言伯允白首不離了。
可惜當初太年青,想像中的愛情也太美好??傄詾橹灰辛怂煜露枷袷亲约旱牧?。若沒有那些執(zhí)著的想法,她也不會落得如此??涩F(xiàn)在想通了又能如何,終究她成了別人的妾,而他娶了別人為妻。
“也許你是對的,我是該換個方法去想這件事。”苦笑著點點頭。落詩雨才站起身來伸了伸胳膊“在這里坐了整整一天,該回去休息了?!?/p>
“是啊,對自己好才是真的?!陛p輕一笑,雪凝也站了起來“我也該回去休息了,昨兒繡花繡得晚,今天困得很呢?!?/p>
“嗯!謝謝你開導我了?!崩^雪凝的手,落詩雨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雖然兩人才認識不多么久,但她覺得,與雪凝更能說知心話。
回去想了一夜,一來想到王樸月讓她多想想,也許有玄機。二來又想到雪凝對自己的勸說。落詩雨終于下定決心,要再一次回到丞相府,也許,真如王樸月所說,事有轉機呢?
想到這里,也算把世界都想通了,落詩雨輕吐了口氣,翻了個身睡著了。
第二日落詩雨起得很早??伤€未推開門,外頭便傳來一個敲門之聲。
一大早的。誰呀?帶著疑問,落詩雨將房門打開,外頭,一個長得清秀的小姑娘微微笑望著自己,然后彎腰福禮“姑娘,我們家主子請您過去一趟。”
“主子?你家主子是哪位?”不著痕跡地后退了兩步,落詩雨也微微一笑,順了順放在胸前的頭發(fā)道“我與她不相識?!?/p>
無事不登三寶殿,更何況是她這么個沒身沒份的人,有誰會要見她呢?
“姑娘去了不就知道了?”小姑娘似乎并不退縮,干脆邁進屋里,直直地盯著落詩雨。
“好?!弊约河治醋鎏澬氖拢l要見她,她都一樣不怕。
見落詩雨愿意跟自己走了,小姑娘才暗暗松了一口氣,走在落詩雨前頭,將她引到了一處極為華麗的別院。
抬眼望了一下別院上的石匾,石匾之上,用娟秀的字體寫著清月憐風四個大字,其實到這時候,落詩雨心里已隱隱知道小姑娘帶她來見什么人了,只是她也不拆穿,只是跟著那小姑娘走著。
果然,轉了一個水榭,正式進到別院內部,就在碧湖邊上,一個小亭子里,一個身著暗紅長袍,頭梳華貴發(fā)髻的女人出現(xiàn)在那里,素手撫著古琴,頭微微低著。但那琴音,很是似曾相識。
“姑娘來了?!鼻僖舾寥欢?,那個身著暗紅長袍的女人緩緩抬起頭來。
正如落詩雨所料,這女人便是當初有個一面之緣的秦悅倩,也正是現(xiàn)在的鎮(zhèn)安王妃。此時,秦悅倩嘴角微微揚起,面帶笑意望著落詩雨。但那笑容,總讓落詩雨覺得混身不舒服。
“民女參見王妃?!蔽⑽⒏6Y,落詩雨走得近了些。這回她才看到,這秦悅倩的臉色不錯,至于比在太傅府,是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