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提前了解你要面對的人生，你是否有勇氣前來。?”

當電影進入尾聲，主人公用畫筆在玻璃上畫的簡筆畫好看極了，陽光反射在透明的玻璃上，五彩斑斕的一道道光線，好看的讓人移不開眼。低沉的男聲緩慢抒情的讀著主人公的內(nèi)心獨白。而一旁的三張嬰兒床中，初生嬰兒稚嫩的臉龐和懵懂的眸子成了問題的答案。但我知道，這個問題沒有答案。

電影結(jié)束后，他默不作聲的從一旁的冰桶里取出冰鎮(zhèn)好了的酒，又走了幾步從邊上的柜子里拿了兩個高腳杯放在桌上。房間的頂燈被他順手打開了，投影布暗了下來，模糊不清的畫面中仍在繼續(xù)講述著故事的最后。倒?jié)M酒的酒杯被他塞入了我的手中。他忘記了，我從不喝酒。

垂眸望著手中的杯子，暖橙色的光線透過金黃色酒液反射進我的眼睛，溫柔的黃似乎是在突然之間擁有了攻擊力，刺入眼睛帶起了一陣酸澀。他看著我，張張嘴似乎想說什么，半晌卻閉上嘴，一個勁的垂眸盯著酒杯發(fā)呆。我知道他想說什么，但我依舊堅持我的想法。

“我要去參軍了，祝我好運吧?！?/p>

他終于忍不住，捏著酒杯喝了一口。舌尖舔了舔沾著酒漬的嘴唇，深吸一口氣將酒杯放在桌上，雙手交叉著握緊放在身前。我知道，那是他緊張的表現(xiàn)。他卻忽然故作鎮(zhèn)定的望著我，從嘴中說出的是從他十八歲生日后，一直對我說了不下百遍的話。

“你知道的，我不同意?！?/p>

?酒杯碰上鋪著厚重絲絨桌墊的矮桌，發(fā)出沉悶的聲響。架在矮凳上的雙腿交疊，直起身抓起遙控器關(guān)上投影，用力捏著遙控器的指間泛白，強忍著火氣，低聲罵了句臟話。側(cè)頭卻望見了他看著自己的眼神，微抿的嘴唇因為用力而泛白。將遙控器扔在桌上，伸手拿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放下酒杯，起身低頭望著他，因為坐的太久而有些發(fā)麻的腿隱約有些疼。

“你永遠不我的聽話?！?/p>

抬手放在他的發(fā)頂親親揉了揉，輕軟的黑色短發(fā)安靜的撓著我的手心，帶來陣陣癢意，通過感官一點一點的撓著我的心口。就像他小時候那樣，卻又不大一樣。我望著他因為我的話而一點一點泛著紅的眼眶。慢慢嘆了口氣。

?“既然決定了就去吧，你長大了，我也攔不住你?！?/p>

?低垂的眸子掠過他因為驚訝睜大的眼睛，他從小就這樣，跟貓兒似的。終究還是心軟了。十多年前撿到他的時候我還是個高中生，小孩揪著自己的衣服，濕漉漉的眸子泛著紅，顯然是剛剛哭過。心一軟就把他帶回了家，一養(yǎng)就是十幾年。

拇指一節(jié)節(jié)的反復(fù)按過食指指節(jié)，略長的指甲刺激著我的神經(jīng)，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平靜下來。?轉(zhuǎn)身拉開房門離開房間。卻忽略了他略帶失落的表情和垂下的眸子。

回到房間，開著窗戶一言不發(fā)的抽了一晚上的煙。早晨太陽透過云層照向大地，我才反應(yīng)過來，原來已經(jīng)是早晨了。回神后我聽見了他推著行李箱關(guān)上房門的聲音。，拉開房門，空蕩蕩的客廳餐桌上留下了他的一封信。

往后的幾年里我沒有再聯(lián)系他，卻時常聽部隊的朋友?轉(zhuǎn)述他的近況。他受處分了，他立功了，他升軍銜了，他去邊防了，他受傷了，他死了。朋友說，他留下的遺書中只有一句話。

“哥哥，對不起?！?/p>

我不知道這句話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那個被我放在手心里養(yǎng)了十幾年的孩子，那個被我盼著回家盼了好幾年的孩子，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留給我的信我至今還沒打開，我還在等著他?回來告訴我他寫了什么，他卻再也回不來了。拉開抽屜拿出那封信件，垂眸看了半晌，伸手打開了信封。

“昨晚我們看的電影里說，‘?如果提前了解你要面對的人生，你是否有勇氣前來?！也恢牢业奈磥頃鲆娛裁矗苍S我會成功，也許我會死去，但我義無反顧。哥哥，等我回來，我們就在一起。”

我想起了他走之前的那個晚上?，如果我沒有轉(zhuǎn)身就走，而是去抱著他告訴他，我會等他回來就好了。

可惜，沒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