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收件人樓下的大門口,拎著快遞袋,握著圓珠筆的右手抹了一把大汗淋淋的額頭,喘了口氣,撥通了電話,“你好,你的快遞到了,現(xiàn)在你家門口。”
幾分鐘后出來一個已到古稀之年的婦人,戴著配了鏈子的老花鏡,一只爬滿皺紋又粗糙的手顫抖地接過我的筆,寫下歪歪扭扭的名字,快遞算是簽收了。
出來后天空中烏云密布,眼看就要下雨了,我趕緊上了三輪車扭緊油門。哎,都怪今天忘記帶雨篷了。
不一會兒雷鳴閃電,瞬間大雨傾盆從天而降。油門加得更猛了,不想三輪車前胎落入一個大坑,我整個人飛出2米多。
我踉蹌地爬起來,嘀咕著這什么鬼天氣?幸好今天的快遞都送完了,這活真要把人累成狗……
猛然想起昨天的天氣預(yù)告——臺風(fēng)“天鴿”在今天登陸!
身子還沒有站直,前面不知幾時出現(xiàn)了兩個人,被兩套黑色雨衣完完全全包裹著,連眼珠子都沒露出來。其中一個發(fā)出聲音,但雨聲太大,沒聽清楚。那人又走近我耳邊大喊:可以搭你一程。
我想想這樣也好,便上了他們的車。
車子開得很快,我感覺自己直線向上沖,又看外邊藍藍的天空悠悠的白云,坐飛機了?不是下雨嗎?這天空怎么了……
我瞅了瞅前面的車速,媽呀!這是1000多的神速?。∥覍χ緳C大叫,“大哥!安全第一……”
車子停了,副架座的那個打開車門,叫我下車。
我莫名其妙下了車,踩在霧氣騰騰的地上,潔白的云朵點輟在漫無邊際湛藍的天空中,有些漂浮在觸手可及的頭頂上,似天堂似仙鏡。
上了不遠處的幾臺階梯,走進了一個大門,自然地到了前臺。前臺里站一個相貌端莊的美女,這造型像空姐。
“你好,歡迎加入時空快運站?!?/p>
“時空快運站?”
“是的,你現(xiàn)在是時空快運站的一員,你今天負責(zé)地府的快件?!?/p>
“?。康馗?!我死了嗎?”我心一顫,剛剛那一摔,不會摔死了吧?那兩人黑衣人是鬼差?我不是上天堂而是要下地獄?
“你沒死,升職為時空快遞員,年薪百萬?!?/p>
“哇!百萬!”我大聲驚叫,沖著這么誘人的數(shù)字我也會好好干。
她俯身拿了張單子遞給我,“這個是你今天要送的快遞,快去柜臺領(lǐng)取吧,祝你送件愉快!”
懷著七上八下的心情拿著單子到不遠的柜臺前排隊,前面還有好多人,這隊是要排上一陣子了。
無聊地瞅了一眼手中單子的物品名,“頭顱!”我驚叫一聲,單子甩了出去,飛到剛領(lǐng)完件的另一個快遞員頭上又落到地上。
他睜大眼睛,憤怒說道,“你干嘛!”
“不,不好意思啊,我,我……”
“你送什么快遞?”他幫我撿起單子,遞給我。
“頭,頭顱?!?/p>
“看把你嚇的!你新來的???”
“啊,對對?!?/p>
“多幾次就見慣不怪啦,地府里還有送心送肝送手腳的。嗯,今天夜華跟白淺結(jié)婚,白淺網(wǎng)購了些鉆石首飾,我得趕緊送去,不能誤了人家吉時?!蹦侨苏f完一溜煙消失在大門口。
夜華?白淺?嘿,這神仙也網(wǎng)購了……
是的,如你所見,時空快運,專為非人類服務(wù)。
我領(lǐng)了快件,按路標指示到了地府通道,又下了幾條階梯,進了地府號的地鐵。里面零零星星坐著幾十個人,有的在滑著手機,有的在閉目養(yǎng)神或干脆趴在快遞盒上睡一覺。地鐵直線極速往下行駛,我感覺心都是懸掛著的,即使全身的力氣都用在抓緊扶桿的雙手上,仍覺得整個人是飄在地鐵里的空中。
兩分鐘后“叮咚”一聲,廣播響起“各位旅客,地府站到了,下車請注意安全。”
我出了地鐵,前面一道玻璃鬼門自動打開,映入眼簾的是條寬敞大路。路旁有銀行,超市,還有其他的建筑物,看起來與陽間并沒什么差別。只是天空灰暗,空氣有點混濁,呼吸還算順暢。路上鬼來鬼往,大部分是些年紀大的老鬼,坐轎子,坐黃包車,開汽車,還有個別走路的。
不遠處是條熱鬧的街市,我抱著快遞盒走了過去。在路口探頭望去,熙熙攘攘的鬼把這條小街堵的密不透風(fēng),隱約能見到里面有賣服裝賣古董的小商店。
我攔住路過的一只鬼,它蓬頭垢面,身著一身襤褸的乞丐裝,漫無目的在游蕩。
“你好啊,請問幽怨街街怎么走?”
它撥開遮住雙眼的一撮垢發(fā),狠狠掃了我一眼,那利劍般的眼神把我嚇后退了幾步,沒敢再接近它。倒是它后面跟上來的鬼拍了一下它肩膀,“別老這么嚇鬼!”
“新來的,還有陽氣,不嚇嚇怎么行。”
“我不是新來的,我是來送快遞的。”我解解說。
“快遞?”
“對對,幽怨街怎么走?”
“自己找去吧!”
真是的,不說拉倒!我很是納悶。這鬼地方,連個路標都沒有,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腦子一閃,對!我可以打電話給收件人。
不,收件鬼。
#*#¥&%*¥?&$#%^@$
這快遞盒的單上怎么盡是些符號,冥文?無奈又拿出時空快遞站柜臺前的那張單子,沒寫。
走到旁邊的一家便利店,拿了瓶純凈水,要十塊。老板接過錢瞪大了眼晴,“人民幣?”
我嗯了一聲。
“人民幣得一百!”
“為什么?”
“我還得去銀行兌換成冥幣,要手續(xù)費!”
“?。窟@也太坑了吧!”我很不爽,但有求于鬼,只有乖乖地用一百塊買了一瓶水。
當(dāng)然,水不敢喝。有錢能使鬼推磨,買水只是想讓它幫我看看這些鬼畫符。
撥了電話,沒人接,垂頭喪氣地在一旁的椅子坐下。旁邊有幾個老鬼在悠閑地搓麻將。
這時來了幾個穿制服帶著槍的鬼警察,長槍架在它們肩上,帶頭的說,“跟你們說過多少次了,不要賭博,不要賭博,擾亂公共氛圍,現(xiàn)在,是要我?guī)銈兓鼐炀謫???/p>
其中一個老鬼轉(zhuǎn)過身來,露出一口大金牙,邊往鬼警手里塞東西邊笑著說,“哎呀,警官,通融一下嘛!你看我們實在無法消遣這漫長的時光,我們玩的也不算大,這點小小意思你收下,通融通融啦?!?/p>
鬼警假裝推讓,不經(jīng)意間把錢放進自己的口袋里,嘴上卻說,“不行啊,不行啊,嗯嗯,啊這樣,你們再玩幾把就散了……”
我一想是警察,應(yīng)該對這熟門熟路,便上前去問,“警官,我想問問幽怨街怎么走?!?/p>
鬼警回過頭,即刻又向后彈了兩步,長槍轉(zhuǎn)過來指著我,“有陽氣!你是人?”
“我是人,來送快遞的!”
“快遞?這里的鬼快遞員多得很,干嘛要你個人來送?”
“這……”
我突然腦子靈光一閃,“我來自時空快運!”
“哦?憑什么信你,出示工作證?!?/p>
“我……沒……”
“沒有?看來你不老實!”
它命兩只鬼過來,接著我被它倆的槍架了起來。
“走,跟我回警察局?!睅ь^的說完它已邁開步走了。
“???喂!喂!我真來送快遞的!”
我被它們抬進一道道的玻璃門后進了一個房間,然后被丟到一把椅子上。椅子實在太冷了,我屁股一落就彈起來站著。
“說,你是哪個道長派來的?來地府有何目的?”鬼警站在我旁邊,又把我按在椅子上坐著。
“道長?沒有?。 碧淞?,我又彈起來。
“我地府向來平安無事,一片詳和,我可不想因你出了什么幺蛾子,再不說就去見閻王!”它又把我按下。
原來,對它們來說,我就像外星物種入侵地球。我又站起,挺直腰板,“大哥!我就是個送快遞的!”
鬼警過來抓著我的前襟,“你真不說?”
“我真只是個送快遞的!”
鬼警把我向后推了一把,我撞到玻璃墻上,前襟口袋掉出個物件來。
鬼警撿起一看,“這不是有嗎?干嘛不交出來?”
“……”
哦,對,我想起這是快遞站那個柜臺小姐給我單子的時候順手給我的。以為不重要,就隨便塞口袋里。
“編號184640,時空快遞員。你早說嘛,就不用這么折騰了?!?/p>
“那個,幽怨街怎么走?。俊蔽艺娌幌敫沓读?。
“幽怨街?這里可沒有幽怨街。你會不會走錯地兒啦?”
“錯?這不就是地府嗎?”
“這是地府第一層,住的都是些安樂死的鬼,下面還有十七層,按照不同死法以及在陽間善惡來分配死后該住哪層?!?/p>
“???那我怎么找?”
鬼警做了個要收錢的手勢。我真想快點送完,離開這令人發(fā)寒的鬼地方,便給了它兩千塊。
鬼警嫌棄地說,“兩千人民幣只能買個名字。”
我說,身沒那么多現(xiàn)金。鬼警抽出手機點開收款二維碼,示意我掃一掃。
哎,不想我頭次到地府來送快遞,居然還被鬼勒索。無奈,我又給它掃了五千,權(quán)當(dāng)交學(xué)費了。
五千吶,我在陽間可是要送上一個月的快遞啊……
我的心扎著疼。
鬼警確認收到款后說,“拿來我?guī)湍阍谏啦旧喜椴椤!?/p>
我把快遞遞給了它,只見它在電腦前擺弄了一會兒,便查出收件人叫唐橋,生于清朝康熙年間。因貪臟枉法,草菅人命,后來被查出,砍了頭,到了陰間被打入十八層地獄。
謝過鬼警后,回到了鬼門關(guān)出口處,進了電梯,按了負十八層。電梯瞬間驟降,我抓緊扶攔,一陣陣的心驚肉跳。
“?!绷艘宦暎易叱鲭娞蓍T口。一陣極重的陰氣朝撲面而來,我打了幾個冷顫。這里很空曠,沒什么建筑物,光線更昏暗,霧氣彌漫的空中夾雜著陰森森的寒冷,這境況真的讓人毛骨悚然,我鼻子一酸連連打著噴嚏。
路上鬼煙稀少,大都提著自己的頭顱,還有胸口插著刀在街上游蕩。幾只在路上行走著的鬼聽到我的噴嚏聲,頓時像被打了興奮劑,快步走過來圍著我說,“陽人,陽人!”
“我送快遞來的!”
“殺!”
“啊?這,這,這十八層就沒鬼管的嗎!”我邊用快遞盒子擋住伸過來的鬼手,找了個縫隙鉆出后飛快跑,那些鬼也跟著追了過來。
被追了幾條街后,我再也跑不動了,氣喘吁吁爬到一塊大石頭上,“別動手!有話好好說!我要找你們負責(zé)人!”
其中一個鬼把自己的頭顱舉起來,放在自己的脖子上說,“沒有負責(zé)人!你是陽人,陰陽兩隔,你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
“我真送快遞的,送完就走!收件的是個叫唐橋的清朝鬼!”
眾鬼似乎相信了我的話,安靜了些,但還有個別仍伸長著鬼手。過了一會兒,剛剛那只鬼說,“你真的只是送快遞?”
“真的,送頭顱!”
為了證實我的身份,我拿出了工作證。最后這群鬼終于相信了,還給我指明了幽怨街的路。
涼颼颼的陰風(fēng)依然沒有把漫天潮濕的霧氣吹散,昏天黑地里時不時還伴有聲聲哀怨和長長的嘆氣,聽得我汗毛豎起,趕緊用手機打開手電筒,磕磕碰碰終于到了貧困區(qū)的幽怨街,并且找到了一個穿著清朝衣服的無頭鬼,它就是唐橋。
我遞給它快遞后,它居然對著盒子發(fā)出“嗚嗚嗚”的哭聲。我嚇了一大跳,仔細聽這聲音是從肚子里傳出來的,頭皮一陣陣發(fā)麻。
接著聽到它說了很多感激的話,又自憐自艾說它等了這個頭顱等了幾百年了,因自己罪孽深重,又沒有頭顱,離不開這貧困區(qū),直到上個月上頭才批下來讓它托夢給后輩,要求把它的頭顱快遞過來,它才好去投胎。
我只管送快遞,它投胎的事就不需要管了。告別了唐橋,我以最快的速度離開地府,回到了時空快運站,告訴前臺小姐我不敢再去地府了。前臺說可以申請調(diào)去另一個部門,但我得等待天機重新入職。
十三天后。
送完最后一個快遞,上了三輪車打算回家,突然大雨傾盆從天而降。我加緊了油門,不想三輪車前胎又落入一個大坑,整個人朝前飛出2米多。??
我踉蹌地爬起來,猛然想起臺風(fēng)“瑪娃”在今天登陸!
前面不知幾時出現(xiàn)了兩個人,被兩套黑色雨衣完完全全包裹著,連眼珠子都沒露出來。其中一個發(fā)出聲音,說可以搭我一程。
我到天空后下了車,踩在霧氣騰騰的地上,潔白的云朵點輟在漫無邊際湛藍的天空中,有些漂浮在觸手可及的頭頂上,似天堂似仙鏡。
上了不遠處的幾臺階梯,走進了一個大門,自然地到了前臺。前臺里站一個相貌端莊的美女,這造型像空姐。
“你好,歡迎加入時空快運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