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差見永琪跟著出來,青龍白虎等又門神似的站在左右,頗是為難。
永琪瞥見他們手里還拿著鐐銬,厭惡的瞪了瞪,直接拉著小燕子上了馬車。
官差無可奈何,齊齊跟在馬車后面。
永琪道:“晏成劫走了你奶娘一家,他們有你的通緝令,奶娘他們是重要證人,我的人沒有理由阻攔,給我傳消息的信鴿快馬也都被做了手腳……”
“我就說我這眼皮兒一直跳,就怕奶娘出事,結(jié)果真的出事了!”小燕子信誓旦旦道:“咱們府里一定有奸細,走漏了風(fēng)聲,否則奶娘走的如此隱秘,怎么會被發(fā)現(xiàn)呢?”
永琪點點頭,眼眸幽深:“還記得有黑衣人來我房里偷冊子嗎?他們怎么會知道這本冊子的存在?我已經(jīng)吩咐人查了,先不論這些,”他囑托道:“如果一會兒奶娘指認(rèn)了你,不要生氣,他們一定已經(jīng)盡了最大的努力了,你就大大方方承認(rèn)你的身份,昨天拿下一個叫周肅宗的,經(jīng)不住我的連嚇帶哄,已經(jīng)招出了莊有恭,他們這些人以利相交,利盡則散,倒不是銅墻鐵壁,今天我們先爭取到案子重審,等他們之中再有人熬不住,供出晏以璋,我們就成功了!”
到了府衙,晏以璋、莊有恭以及按察使巴克什已經(jīng)在門口等著行禮了,見永琪領(lǐng)著小燕子進來,三人都露出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
永琪眼風(fēng)掃過三人,諷刺道:“呦,好大的場面啊?!?/p>
晏以璋只道:“請五阿哥上座?!?/p>
晏成帶著晏瑩在堂后聽著,一看永琪這架勢,就知道離間計沒成功,暗罵方慈小狐貍精。
永琪擺手道:“今天巴大人主審,我是帶著小燕子來受審的,就坐一旁吧?!?/p>
莊有恭趁著話頭故意道:“五阿哥和這小燕子姑娘的關(guān)系奴才們都清楚,來人,也給小燕子姑娘搬把椅子,她便坐著受審吧?!?/p>
永琪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樣子:“多謝莊大人?!?/p>
莊有恭笑著輕哼了一聲。
巴克什見眾人皆落座,笑呵呵的說著開場白:“五阿哥,奴才接到舉報,說您身邊的小燕子姑娘是原浙江巡撫方之航的女兒,方之航最后定的是謀逆罪,您也知道,圣上新下的旨意,要嚴(yán)查此類罪臣之后,因此奴才不得不請小燕子姑娘過來問問?!?/p>
巴克什用詞還算客氣,永琪點頭:“既有舉報,那舉報之人是誰?”
巴克什迅速看了一眼晏、莊二人:“舉報之人匿名,不過倒是有人證。”
“那便帶上來吧?!?/p>
巴克什堂木一敲,高聲道:“帶證人!”
奶娘和大勇夫婦被押解進來,看上去并無明顯傷痕,小孫子豆兒撇著嘴,恐懼的盯著一群陌生人,想哭又不敢哭,一家四口齊齊跪在地上。
小燕子見到他們沒事,先松了一口氣。
巴克什看過晏成交上的口供,說道:“李王氏,李大勇,你們曾在方府當(dāng)差,看清眼前這個女子,她是不是罪臣方之航的女兒方慈?”
奶娘看了小燕子一眼,似有千言萬語說不出來,她臉色極差,眼睛通紅,最終掙扎著沒有言語。
大勇看了兒子豆兒一眼,終于低頭說了聲“是”。
小燕子的手不安的搓著椅子一角。
莊有恭起身指著小燕子道:“五阿哥,她根本不叫什么‘小燕子’,而是姓方名慈,罪臣方之航的女兒,圣上有旨,罪臣之后立刻羈押,她一定是用手段蒙蔽五阿哥,才致使五阿哥識人不清,奴才懇請五阿哥與她撇清關(guān)系!”
“‘小燕子’是我為她取的別名,她本名‘方慈’,是浙江巡撫方之航的女兒,我有說過她不是嗎?”永琪一眼掃過去,刺道:“杭州城里現(xiàn)在滿城風(fēng)雨,茶余飯后的談資不就是我和她嗎?托你們的福,我就是想撇都撇不清了?!?/p>
莊有恭冷笑一聲:“既然如此,五阿哥還是與圣上解釋此事吧,奴才愛莫能助,這方慈我們就先緝拿歸案了!”
“慢著!”永琪呵斥住捕快,笑道:“凡事有因才有果,現(xiàn)在方巡撫是不是罪臣這個‘因’還尚未清楚,莊大人是不是心急了些?”他手一召,青龍遞來幾張紙:“我這兒也有一份供詞,各位大人看看?!?/p>
相互傳閱后,晏莊三人臉色已經(jīng)鐵青。
到了巴克什手中,他看罷一臉為難,向永琪示意。
永琪道:“莊大人,順天錢莊的老板周肅宗是你的遠親吧?”
莊有恭沒了方才的氣焰,默默回道:“不錯,可奴才因為一些家務(wù)事,與他一向不合。”
“那你這位表弟真是不記仇的很吶,每年造鹽坊的分成還給你大頭,招供的時候嘴里口口聲聲叫著‘莊兄’,”永琪嘲諷罷,喊道:“帶周肅宗!”
片刻,一位身材高大,其貌不揚,有幾分書生氣的男人被帶上堂來。
巴克什重重問道:“周肅宗,這供詞上的內(nèi)容屬實嗎?”
周肅宗看了一眼莊有恭,想起昨日五阿哥說他已經(jīng)準(zhǔn)備放棄自己,過河拆橋,那自己又何必替他苦苦擔(dān)著,白白受刑,一咬牙:“屬實,大人只需查莊有恭兒子的賬戶即可,每年年尾都有一筆大錢入賬,便是從奴才的錢莊走的,都是造鹽坊的盈利。”
莊有恭聽他親口說出,大驚失色,晏以璋一直冷眼旁觀,這時開口道:“莊大人的案子可以再細查,一碼歸一碼,還是先說說方慈的案子吧?!?/p>
永琪接道:“這兩碼密不可分,眾所周知,方巡撫是莊有恭以其寫反詩為由告發(fā)的,因為那句‘明月有心還顧我,清風(fēng)無意不留人’,周肅宗你說,作此詩時是何情景?”
周肅宗老實回答:“當(dāng)時我們一些閑人雅士聚在一起吟詞作對,那晚明月皎潔,方巡撫便限定以‘明月’為題,請大家賦詩,他先起了個頭,就是這句?!?/p>
“‘明月’‘清風(fēng)’本是古詩最常見的意象,古來用者大有人在,方巡撫用了,莊有恭便認(rèn)為他有心念舊朝之意,那我聽說奉天府丞江聞寫過‘杞人憂轉(zhuǎn)切,翹首待重明’,典儀李堅寫過‘千秋臣子心,一朝日月天’,細究起來,個個都該審查,莊有恭為什么單單挑了方巡撫?”他輕笑,雙眸緊盯著莊有恭:“要知道,在這之前,方巡撫一直在暗中調(diào)查私鹽坊,查到了周肅宗等人,所以方巡撫是礙了你的路,被殺人滅口……”
莊有恭打斷道:“五阿哥,這確實是兩碼事,若我有犯罪我認(rèn),但我告發(fā)方之航絕不是因為他查到了造鹽坊,而是他的確對朝廷有怨懟之心,看他平時的所作所為就足以可見,他經(jīng)常和一些文人墨客大談國事,妄議朝政,去年紅花會聚眾鬧事一案,方之航還私下給嫌犯的妻兒送吃送穿,這樣看來,他的兩句詩就大有問題了,詩是言情詠志的,他作此詩必是在言憤懣之情,詠復(fù)辟之志!”
小燕子實在坐不住了,氣呼呼道:“莊大人,嫌犯有罪,可他沒有被判株連,他的妻兒又不是紅花會的,都是無辜的,人家孤兒寡母被你的官差搶了房子占了地,大冬天的露宿街頭,只能沿街乞討,我爹是父母官,同情百姓愛護百姓也有錯嗎?”
永琪示意小燕子稍安勿躁,而后道:“莊大人,你說方巡撫大談國事,妄議朝政,他可說出過什么不軌的言論?有何人能證明?”
莊有恭頓了一下,弱弱反駁道:“他當(dāng)然不會大咧咧的宣之于口,通常是含沙射影,指桑罵槐?!?/p>
“好,你只是聽說,沒有證據(jù)是不是?”永琪直截了當(dāng)?shù)淖プ≈攸c:“至于你說的紅花會一事,小燕子說了,嫌犯未判株連,他的妻兒就是普通百姓,方巡撫接濟他們恰恰愛民的表現(xiàn),反倒被你惡意揣測,你不是做賊心虛是什么?”
晏以璋見莊有恭已無話可說,暗暗嘆了口氣,縷縷胡子:“無論嫌犯的妻兒有沒有被株連,總歸和紅花會有扯不清的關(guān)系吧,怎么能算普通百姓?方之航身為朝廷官員,明知會惹人非議,還硬要為之,起碼說明他對紅花會是同情態(tài)度,再說他心里要是沒鬼,為什么偷偷摸摸的私下救濟?難不成他怕朝廷沒那個度量嗎?”他從容不迫,氣勢壓人:“他分明是不信朝廷。”
永琪深知晏以璋這個官場老手極擅狡辯,他一招偷梁換柱,將自己等同于朝廷,方之航對晏以璋等人的不屑和傲氣,倒成了對朝廷的不信任。
他不再兜圈子:“方巡撫可能怕惹人非議,不愿張揚,才選擇低調(diào)做事,你們說來說去,都是對方巡撫的推測,并沒有板上釘釘?shù)淖C據(jù),證明他有反叛之舉,既然莊有恭僅靠推測就誣告方巡撫,他的動機可疑,方巡撫一案疑點重重,必須重審!”
晏以璋放聲大笑:“方之航若是問心無愧,他夫人為何要劫獄,他為何要畏罪自裁?”
“卷宗上說,方夫人買通了當(dāng)時看守的兩個官差馬恒、姜達,想讓他們偷放方巡撫出來,沒想到被抓個正著,然后沖出來五個黑衣人企圖劫獄,我的疑問很簡單,押送方巡撫的侍衛(wèi)多達數(shù)十人,囚車輪流看守,方夫人是如何知道當(dāng)時正輪到他們兩個,而提前賄賂呢?”
晏以璋面不改色:“也許他們約定好了時間,這兩個人就想辦法在約定的時間內(nèi)看守?!?/p>
“沒錯,晏大人的‘也許’只能成立了,因為馬恒、姜達被處死了,五個黑衣人被處死了,死無對證,”永琪憎惡的看過他,然后起身走近奶娘,尊重的扶她起來:“您不要害怕,我問您,方巡撫被捕后,方夫人在做什么?”
奶娘回道:“夫人除了去牢里看了一趟老爺,就沒出過門?!?/p>
“您還記得大概多長時間嗎?”
奶娘不假思索:“一個時辰左右?!?/p>
“您為什么那么肯定?”
“因為夫人走之前我剛燉上大骨湯,這大骨湯燉一個時辰就差不多了,我剛盛出來,夫人就回來了,她還說牢里不讓她多待。”
永琪點頭:“從方府到牢里要一刻鐘,從牢里到總督府又要一刻鐘,從總督府回到方府要兩刻鐘,這還是按騎馬的速度算的,光路上的時間方夫人就花去了大約一個時辰,方夫人哪來的時間——不但要和方巡撫商量劫獄的大計,還要去總督府說動賄賂兩個侍衛(wèi),更要去雇傭五個忠心耿耿的死士呢?”
“這奶娘說的話也能取信?她可是方府的忠仆。”
永琪見晏以璋雖然面上仍無太大變化,卻不似剛才信誓旦旦,漸漸處了下風(fēng),他輕嗤,假的就是假的,任你多么老謀深算,終是疏而不漏。
“她一家的證詞不能取信,那剛剛指認(rèn)方慈的證詞又該怎么算呢?李王氏一家與方府并與血緣關(guān)系,哪條律法規(guī)定他們的證詞不可采用?”永琪緩緩逼近他:“方夫人沒有策劃劫獄,方巡撫就沒必要畏罪自裁,而他們雙雙慘死獄中,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莊有恭以及他背后的人謀害的,晏大人,你為何一再阻撓,難道你也牽涉其中?”
永琪語氣中的憤懣是真真切切的,他確實把方家當(dāng)成了親人,小燕子此刻的心情已經(jīng)不能用崇拜來形容了,簡直是頂禮膜拜,她真想沖上去抱住永琪親兩口,怎么會有他這樣完美的人呢?
要模樣有模樣,要錢有錢,要權(quán)有權(quán),要魄力有魄力,要擔(dān)當(dāng)有擔(dān)當(dāng)…小燕子的眼神不由得癡了。
永琪瞥到她看著自己發(fā)直的眼睛,差點破功笑了出來,趕緊喝了口茶掩飾了過去。
至此,晏以璋終于領(lǐng)教了這位五阿哥的真面目,他心中暗悔輕敵,今日是絕逼不走他了,反而被他將了一軍,萬萬沒想到自己的那些黨羽竟是如此不爭氣,一個周肅宗倒了,接下來會有更多的人倒下去,不過,他還有最后機會,如今……只能棄車保帥。
多年的混跡官場已經(jīng)讓晏以璋的神色變幻如常,他微笑站起來,仿佛剛才的博弈根本不存在:“五阿哥,莊有恭以權(quán)謀私,告發(fā)方之航目的不純,這案子確實值得深查,奴才同意重審,并且會親自出馬,給方家一個公正的結(jié)果,只是您……”他裝作為難的樣子:“皇上的旨意已經(jīng)下來好幾天了,您再不動身,落得個抗旨的閑話總是不好聽,您看……”
永琪聽罷眉心一皺,皇阿瑪?shù)氖ブ肌_實是懸在他頭上的一把劍,他插手這樣可是可非的案件,無論是否有冤情,皇阿瑪是不會高興的,因為在皇阿瑪那里,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如今,只能拖一天是一天了。
他收了收神:“這就不牢晏大人費心,我自會和皇阿瑪解釋,至于方巡撫的案子,我既查著,也不勞煩您,我要是真得走了,您再查我就管不著了。”
晏以璋的一雙老眼越發(fā)毒辣:“五阿哥說的是?!?/p>
“來人,將莊有恭收押,私鹽坊一案我要親自徹查,”永琪道:“要是沒什么事,我就帶小燕子和李王氏一家走了?!?/p>
說罷也不等他回應(yīng),永琪便徑自帶人浩浩蕩蕩的走了出去。
晏以璋見他走后,終是忍不過,抓起桌上的茶壺茶杯,統(tǒng)統(tǒng)砸了下去。
“父親息怒?!标坛沙鰜頍o力的勸著。
“我們和五阿哥算是徹底撕破臉了,”晏以璋實在不能理解:“這五阿哥到底為什么跟我們作對?就為個女人?”
晏成愁眉苦臉,接道:“這女人可太有本事了,五阿哥對她死心塌地的,費這么番功夫都沒用?!?/p>
晏瑩緩緩從側(cè)門出來,重新端了一杯茶奉上:“爹,不要氣壞了身子?!?/p>
晏以璋見愛女勸慰,方才稍稍消了一點氣,巴克什見狀,告辭退下,留下他們?nèi)藬⒃挕?/p>
“瑩兒,你病還沒好利索,再來看這些做什么?”
晏瑩綿延著一股孱弱之態(tài),看上去比以前憂郁了許多,她默默看著永琪坐過的椅子,良久才道:“爹,我終于了解到一個女人若是拿住了一個男人,有多大的作用,五阿哥畢竟是皇上最喜歡的兒子,即便這次失了圣心,難保日后不會東山再起,只要他在,對我們家始終是個威脅,我不會眼睜睜看著咱們被他殺得無路可退…除非是咱們晏家的孩子繼位…”
晏以璋猛的一怔,看見女兒已不復(fù)往日的明媚,只有滿滿的屈辱和怨恨,著實心疼,他本想女兒嫁給五阿哥這等英姿少年,郎才女貌,名利雙收,不到最后,他絕不愿女兒走另一條路,可是,到了最后了……
晏成摩拳擦掌,很是興奮:“二妹,你終于想通了,那五阿哥再大也大不過皇上去,只要皇上站在我們這一邊,五阿哥能有什么辦法,日后若是我外甥當(dāng)了皇上,咱們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晏瑩聽罷不免有些寒心,誰會在乎她的幸福,她麻木的點點頭:“聽說圣上要南巡了,正是個好機會,我一定會把握住的,烏雅家那邊也該催催了?!?/p>
一回到行府,奶娘拉著兒媳孫子跪下,聲淚俱下:“小慈啊,奶娘對不住你,對不住老爺夫人……”
“您起來,大勇哥嫂子,你們都起來呀,”小燕子扶不過來:“這是干什么?我這身份反正也瞞不住了,叫他們知道正好。”
大勇媳婦搶著說道:“小慈妹子,我們是被逼的沒辦法啊,那個晏成不拿我們開刀,專拿豆兒說事,說我們要是不聽話,他們一定會殺了豆兒,說到做到,我……實在不敢冒這個險吶!”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那個人那么陰險,什么事做不出來,要是牽連了你們,我還不如自己死了!”小燕子故意板起臉:“奶娘,您再不起來,我可真生氣了!”
奶娘這才有些不穩(wěn)的站起來:“今天那個年輕人……就是你常說的五阿哥?”
小燕子羞澀點頭:“嗯?!?/p>
奶娘拉過她的手,高興壞了:“小慈,你可有福氣了,這五阿哥我一見就中意,那通身的氣派真是沒得說,找破天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來,最難得的是人家對你是全心全意……哎呦,我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老爺夫人在天有靈,在天有靈??!”
說話間,剛剛跟他們岔道去牢房安排莊有恭的永琪回來了。
剛進屋,奶娘一家又跪下連磕頭加道謝,永琪哪兒受這個,也是扶了這個扶那個:“奶娘,我就跟著小慈這樣叫您了,哺育之恩比天大,您現(xiàn)在就是小慈的親娘,也是我的親娘,大勇哥,嫂子,你們先在這里住下,雖然擠了點,好在安全,等咱們案子翻了,愿意的話,我?guī)銈內(nèi)ゾ┏?,再給你們找個好的住處?!?/p>
這話誰聽了心里不舒服,奶娘嘴角樂開了花,越看永琪越喜歡:“那我叫你一聲姑爺,你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
一聲“姑爺”,讓永琪和小燕子雙雙紅了臉,小燕子嗔怪的喊道:“奶娘!”
永琪清了清嗓子,大方的“哎”了一聲。
豆兒跳起來,噘著嘴:“不是姑爺,是姑父,姑姑的丈夫是姑父!”
眾人笑的合不攏嘴,小燕子羞得想找個地縫鉆進去:“瞧,都把小孩子教壞了!”
“這就對了,我們豆兒多聰明啊,今天真是個大好的日子,重審了老爺?shù)陌缸?,又有了新姑爺,晚上我給你們做一桌子菜,咱們好好慶祝慶祝!”
“娘,你這身體……”大勇有些擔(dān)心。
奶娘一樂有點忘乎所以,擺手道:“我沒事,咱們都去洗洗,歇會兒,別打擾人家小兩口說話?!?/p>
一家子急匆匆的出去了,豆兒還調(diào)皮的把門帶上。
被奶娘一逗,小燕子越發(fā)不好意思了,兩腮紅緋,面若桃花。
永琪揶揄道:“早上還跟我說什么‘江湖兒女,不拘小節(jié)’,怎么,這會兒又害羞了?”
小燕子輕掐了他一下:“討厭,我不理你了?!?/p>
永琪環(huán)住她的腰,附在她耳邊:“你舍得嗎?”
小燕子莞爾一笑,像是春天芬芳的花瓣飄過,蘊染著無限美好,她依偎在他懷里,吻了一下他的臉頰:“不舍得?!?/p>
“小燕子,我喜歡看你笑,你一笑我什么煩心事都沒了,”永琪愛憐的挑起她散在肩上的一縷發(fā)絲:“你永遠都像現(xiàn)在這樣笑著,再也不掉眼淚好不好?”
“不讓我掉眼淚……”小燕子聽到他的話就感動的想哭了,她吸吸鼻子:“怎么,我哭起來很難看嗎?”
永琪將她的手放在胸口:“哭起來也很美,可是我會心痛?!?/p>
“那我以后都不哭了?!?/p>
剛說完,小燕子眼中淚珠兒就蓄滿掉了下來。
永琪揩去她的眼淚,心中卻被這滴淚燒的熱血沸騰,都不知道該怎樣對她更好,只想為眼前的女子付出一生一世,生生世世,溫存了一會兒,便道:“奶娘他們想必累壞了,今天先歇歇,慶祝留到明日,我看她面色虛浮,讓府里的大夫給她瞧瞧,然后我?guī)愠鋈コ?,怎么樣??/p>
小燕子爽快答應(yīng):“好?!?/p>
大夫為奶娘把過脈后,開了幾副藥,并無大礙,永琪吩咐府里丫鬟好好伺候,便和小燕子出門了。
天色漸晚,星光點綴下的不夜城更賦魅力,街上川流不息,車水馬龍,路邊攤上的各色小吃散發(fā)著誘人的香氣。
小燕子如數(shù)家珍:“永琪,這有很多好吃的,小籠包,咸梅花糕,酥油餅,蔥包檜兒,油冬兒,榨菜鮮肉月餅……你想吃什么,我請你!”
“呦呵,好大的口氣,你不怕我把你吃窮???”
小燕子邊數(shù)落他,邊往他碗里放了一個小籠包:“你放心,就是撐死也花不過二兩銀子,哪像你平日去的那些酒店,一道菜就要好幾兩銀子,人家就是專門宰你這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少爺?shù)?!?/p>
永琪咬了一口,神采奕奕:“確實好吃,同樣都是包子,這個怎么能這么好吃呢?”
小燕子見他津津有味,好像撿了寶貝一樣,“撲哧”笑了,拿紙?zhí)嫠敛磷旖?,小吃一樣一樣端上來,擺滿了桌子,永琪應(yīng)接不暇,大吃特吃起來,仿佛比任何珍饈佳肴都美味。
因著白日下過雨,空氣更見清涼,微風(fēng)徐來,水波不興,兩人坐在西湖邊,邊吃邊賞著悠悠十里荷花,享受著久違的寧靜與愜意。
小燕子聽著親切的鄉(xiāng)音,望著熟悉的故土,托著腮,忽然有了愁緒:“京城比這兒好嗎?”
“京城……”永琪愣了愣:“我也不了解真實的北京,從來出宮都是前呼后擁,很少像現(xiàn)在這樣安靜,我的世界多半是在紫禁城,那是一個充滿陰謀詭計的世界,你不愿去是嗎?”
小燕子熱切的看著他:“本來不愿去,可是你去我就去,因為你就是我的世界。”
永琪忍俊不禁,刮了刮她的鼻子:“小丫頭說話功夫見長,知道我愛聽,還不再多說幾句?”
小燕子站起來,從背后圈住他的脖子,親昵的拱了拱他的臉,笑道:“還是我的空氣,我的陽光,我的月亮,我的星星……我的什么都是,什么都是我的!”
永琪心花怒放,調(diào)笑道:“你也太霸道了?!?/p>
小燕子不依,玩笑著掐他的脖子,兩人臉上洋溢著炫目的笑容,惹了不少過往行人側(cè)目,這種幸福卻深深刺痛了晏瑩的心。
她腳步停在不遠處,雙眸閃著淚光,手緊緊握成了拳頭,不斷告訴自己,不要過去,不要自取其辱,他們不會長遠的,不會……卻慢慢蹲下,哭的像個被搶了糖的孩子,失去了心愛的東西,眼睜睜看著他人品嘗那甘甜,毫無還手之力,只能放聲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