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時光仿佛凝滯，黑暗情緒大片蔓延，一如古舊世界的覆滅，沒有任何挽救余地。

“所以，你和我做這種事，就是為了泄憤？”

墨越澤的眼里忽然毫無欲念，“不然呢，還能怎么辦？”

慕憐雪的臉部表情快速凝住。不然呢，還能怎么辦呢？

有什么在空氣里忽然炸開，四分五裂支離破碎。

某種和剛才在頂層他要自己脫衣服時般的屈辱再次滅頂而來，原來她只是一個泄憤的工具，原來他們之間只剩下這種男女關(guān)系，如同骯臟的交易。

有什么在心里急速死去，不會復(fù)活。

慕憐雪激烈的情緒只是在胸中崩潰，表面上愈發(fā)心如死水，她用一種非常有趣的目光看著身上的男人：“墨越澤，你真該知道沈亦對你做過什么，我相信你不會愿意錯過的?！?/p>

哪里是夫妻的溫存，一旦爭吵就是猙獰的樣子。

這才是兩個人真實的模樣。

慕憐雪知道墨越澤大致猜到了什么。

但還有很多細(xì)節(jié)呢，想必還沒有來得及了解，如果知道了，應(yīng)該會很有意思。

她掙脫開他的手，“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墨越澤，你若是真的問心無愧，又何必這樣做賊心虛？”

根本不用想，這個男人額頭冒出的汗已經(jīng)表明他猜到了。

兩個人互相攻擊的這些話，已經(jīng)足夠道盡這些天來的所有失望。

她們都犯了婚姻里最不能容忍的原罪，不信任。

兩個一起犯，日子注定不會好過。

他終于抽身。

慕憐雪哭泣著，嗓子很啞，在剛才，她是真的有一種要死了的感覺的。

整間房間，空氣里盡數(shù)是頹靡的氣息。

慕憐雪靠在床邊喘氣，體內(nèi)明明火熱，摁在肚子的手卻是冰涼冰涼的。

“我的孩子……”

墨越澤已經(jīng)穿上衣服離開，慕憐雪望著房門呢喃，“墨越澤，你好惡心?！?/p>

這樣的姿態(tài)，讓她覺得，他們都像條狗。

愛人的時候，我們像條狗。

很快，就有傭人上來處理一切，李媽給慕憐雪清洗身體，很多話想說，最后只是咽下了。

慕憐雪麻木著臉。

“李媽，把安胎藥給我拿來。”

急匆匆的咽下，差點嗆到，嗆著嗆著，流出了眼淚。

慕憐雪想起了很久遠(yuǎn)的事，

“有些事，該有自知之明的?！比~晚秋的聲音緩慢又優(yōu)雅，明明是在威脅人，卻讓人聽出了客氣的成分。她不緊不慢的：“你和越澤剛結(jié)婚的時候，彼時墨家做東，見到了你的家人，慕小姐，你知道我看見了什么嗎？”

“我看見慕小姐的哥哥，在所有人都看不見的時候，偷偷拿了一位名媛的錢包，全程沒有一個人發(fā)現(xiàn)，我也沒有戳穿。”

慕憐雪端坐在上位，雙手?jǐn)R在身前，蜷握著，聽著優(yōu)雅的女人用緩慢的語言敘說自己家人曾經(jīng)干過的齷齪事，一字一句出口入耳，都是在貶低自己的尊嚴(yán)。

慕憐雪已經(jīng)在顫抖，“阿姨，我一直知道我和我的家人有負(fù)于墨家，可是我已經(jīng)在盡力彌補了！”

葉晚秋用幽深的目光看著她，“是呀，如果不是看你低三下四，你現(xiàn)在的下場應(yīng)該是在海里，給小懿贖罪。”

葉晚秋說：“慕小姐，你說你在彌補，可是有些東西，它就是回不去了。越澤他有情，所以我們寬容，可你又何必在我們這吊死?！?/p>

慕憐雪一言不發(fā)。

“若不是因為你，越澤一定會和瀟瀟結(jié)婚，就算不是，墨少夫人也一定會是人品很好的女人！而你作為一個有血有肉的人，你就不覺得愧疚嗎，還是你就真的這么點血性，甘做一個第三者……”

“啪”慕憐雪突然一拍桌，血紅著眼睛看著葉晚秋，聲音顫抖到變形：“我和越澤已經(jīng)結(jié)婚了，谷瀟瀟她才是第三者！若沒有她，若沒有你們，我又怎么會是現(xiàn)在這樣！”

因因果果，糾糾纏纏，又該怎么算。

“慕憐雪，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比誰都清楚，越澤現(xiàn)在并不愛你?！?/p>

慕憐雪轉(zhuǎn)身跑出宅院時，葉晚秋這一句冷淡又輕盈的話還是緩緩飄進(jìn)了她的耳朵，繞進(jìn)腦子深處，最后重重的砸在心上，仿佛一語成讖，慕憐雪一直往前跑也擺脫不掉這句魔咒。

——越澤現(xiàn)在并不愛你。

慕憐雪仰頭，淚流滿面。

她明白了過來，小懿剛出事的時候自己就應(yīng)該去償命，就不會有到現(xiàn)在的苦楚。

葉晚秋說的對，墨越澤并不愛她了！

這天手機一直關(guān)機的墨越澤，驅(qū)車去了一個地方。

位于大學(xué)路上的一套小區(qū)，綠化做的很好，街景三年都沒有變過，正值黃昏，晚香玉開得如火如荼，家家戶戶都熱鬧了起來，菜香飄得很遠(yuǎn)。

墨越澤開著那輛招搖的車進(jìn)來，車型和車牌號都不是不引人注目的。

車子慢慢駛近，他突然想起來很久以前的事，寒冷的冬天，在和慕憐雪吵完架之后，他頭一回對一個女人低頭，小女孩穿著毛茸茸的大衣站在雪地里，看見他的身影出現(xiàn)明明很驚喜，臉上卻不動聲色。

那時他陪著慕憐雪在這住了兩個月。那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腦子里想起來，就跟放黑白電影似的，情節(jié)卻歷歷在目。

其實也不是沒有事情做，公司里等他處理的事情大把大把，每個都是重中之重。

那時不知怎么，從沒那么想和一個女人虛度時光過。

時光被打了蠟，封存住了。

墨越澤忽然咧開嘴笑了一下。

過去了就是過去了。

碧園。

慕憐雪養(yǎng)了兩天身體，都沒有再看見墨越澤。

沈亦那邊兵敗如山倒，她不知道事情原委，時景給她發(fā)了一句話：真好，他現(xiàn)在完完全全只屬于我了。

好嗎？慕憐雪摩挲著手機，也許吧。

慕憐雪最后也沒有想到自己從別墅里跑出來去的地方是這里。

變化還是大的，樓底下開了書吧和咖啡廳，慕憐雪徑直上樓，手機里的電話跟定時炸彈般震動著，來自各路人馬，她不想接，不想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