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篇大結(jié)局：

辭遠視角：

關(guān)于可莉和驚夢，我們都已習(xí)慣這對"金童玉女"奇妙的溝通方式和若即若離的恩愛。當(dāng)初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以妤茱為首的八卦核心是非常不看好這一對的，斷言兩個人都是玩玩，過不了一個月就會散伙。但是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兩年了，竟然安然無恙。于是所有人都認(rèn)定這一對不簡單，他們一定是有極其吸引彼此的特質(zhì)。妤茱私底下說過，這兩個人之所以安穩(wěn)，原因可能非常簡單——怕是周圍的確找不到比對方顏值更高的人。這個說法稍顯刻薄，不過莫名有說服力。然而，就當(dāng)人們都相信一件事能持久的時候，往往也是曲線轉(zhuǎn)折的時候。房價、股價和愛情，一個道理。

周末我們四個女生在The Anchor聚會，去之前可莉就說今天要請客。我們以為一定是有什么好事情發(fā)生。到店里，剛坐下可莉就把服務(wù)員小哥叫來，連珠炮一樣把東西點完了。反正我們每次都點那些東西。點菜的小哥難得遇到這么干脆的客人，滿臉欣慰。

就在飯后大家悶頭吃甜點的時候，可莉冷不丁說了一句∶

"終于跟他分手了。"

妤茱一口奶茶噴出來，嗆得不行。好像有一些奶茶從鼻孔里噴出來了，我看她急忙在擦。

照常理，這個時候我們應(yīng)該說∶ 啊不會吧!為什么啊?；蛘摺?別傷心可莉，跟我們說說，到底怎么了?

但是可莉剛剛的語氣就像是在網(wǎng)上把用剩下的半打面膜賣了，略帶釋然，一點也看不出傷心。甚至說完后，還用長條硬面包把一塊提拉米蘇插起來，當(dāng)成烤肉那樣啃。

我們也不知道如何接話，都等著她自己說下一句。

"他還是要出國。"可莉輕描淡寫。"去哪啊?"妤茱問。

"不知道，人家不告訴我。就跟我說要出國。"

"是已經(jīng)決定了嗎?"我問。

"肯定啊!手續(xù)什么的都辦完了，就等著走了。最后才告訴我一句要走了。那還玩什么玩，不玩了。"

這就是契約戀愛嗎?我心里說，但是不敢說出口?，F(xiàn)在是要圍攻驚夢的時候了，作為姐妹團要用言語討伐這個無情的東西。

"真是個王八蛋!"妤茱開了第一炮，"混蛋! 驢糞蛋! "

可莉依舊心不在焉地啃著她的假烤肉，任憑妤茱在那生氣。

我作為一個戀愛經(jīng)驗不豐富的人，不太好評論，就是罵驚夢也不知道從何罵起，況且戀愛的事，不是當(dāng)事人很多事都不了解。不過我覺得男人一百種可恨之處里面，那種徹心徹骨、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谋∏閼?yīng)該排第幾。

"驚夢到底是怎樣的人呢?平時接觸不多，我們也不太了解。"我對可莉說，"當(dāng)然，如果你不想提他就算了。"

"我根本對他無所謂啊，就是玩玩而已。"可莉搖搖頭，"他本質(zhì)上是個怪人，可以說是個奇葩。

"怎么呢? 我感覺他除了愛耍帥挺正常的啊?"妤茱問。

"正常? 從來不覺得他正常。你們知道他信那些神秘學(xué)嗎? "

"神秘學(xué)? "我說。

"對，神神秘秘的那種理論。世界分為表里啊，萬物死后靈魂回歸一個池子然后再分流啊，開心眼見十維啊。這些，呵呵。要命不? "

"這不跟你差不多嗎?你倆都是這個路線啊。"妤茱半開玩笑地說。

"差不多?!你搞笑嗎姐姐!"可莉大聲叫，還狠狠瞪了妤茱，讓人感覺她真有點生氣。

"妤茱，你太不了解我了。迷信是什么?是腦子不行的人想探索宇宙，發(fā)現(xiàn)腦子不夠用探索不起來，就只能隨便編點故事，糊弄同樣腦子不行的人。人最擅長的是什么?是麻醉自己，給自己找個理由相信點什么，要不然這么傻兮兮地瞪著星空，內(nèi)心難以接受。這樣的人太多了，與其跟他們講明白超弦理論不如編個嚇唬人的故事。故事里要再有個大胸大屁股的女神就更好了，傻子們就死死地愿意相信。"

"行行行，你別激動。"妤茱也發(fā)現(xiàn)可莉有點生氣。我也覺得她一口氣說這么多有點激動，就因為一般人聽不進去超弦理論就生這么大氣，的確難以置信。

"科學(xué)也好，迷信也好。對我們這些普通人也不用太苛求了。我倒是覺得驚夢這樣其實只是裝裝酷。你看那些說話云里霧里，神神秘秘的男生，本質(zhì)上還是為了在小姑娘面前顯得浪漫。"我安慰可莉說道，"只不過你恰巧不是一般小姑娘，他搞這一套就顯得傻了。"

我這么一說，可莉有點被拍到馬屁。輕聲嘆道∶

"浪漫?呵呵。玻色才是浪漫，迷信只是可笑。"

"總之這個人幼稚!"妤茱鏗鏘有力地總結(jié)道，"而且還自私，既幼稚還自私，氣死老娘了，就叫幼私吧!"

妤茱姐姐是一名優(yōu)秀的炮手，此時只要可莉給出一個方向，她就會持續(xù)開炮，盡可能讓姐妹出出氣。

在妤茱不停罵驚夢的時候，我才意識到落落坐在旁邊一句話也沒說，一點意見也沒發(fā)表，落落就是這樣的性格。買單的時候，可莉爽快地叫來服務(wù)員。來的是一位稚嫩的小哥，可能還是個高中生。

"剛才點菜的也是你吧? 這款披薩很好吃。"可莉興致盎然地對小哥說。

小哥漲紅了臉點點頭?？衫蜻€不罷休，在掃描手機付款的時候，又調(diào)戲小哥道

"掃完付款碼要不要直接加個好友?"小哥的臉這次完全漲紅了，什么也沒說只是憨笑回避。

我們走出店，還在回味剛剛可莉調(diào)戲服務(wù)員小哥的事情，大家沉浸在歡快的氣氛里?？衫蚬烙嬕舶l(fā)現(xiàn)落落一直沒怎么說話，突然想起來似的問落落∶

"是下周二晚上吧?我記得，落落要去用歌比賽。準(zhǔn)備得怎么樣了呀?"

落落搖搖頭，終于開口道∶

"完全不行，我唱歌不好聽。不過這次努力唱好點，不讓你們失望!"

"反正肯定比妤茱姐姐當(dāng)年強!"可莉又拿妤茱開玩笑。

"我那是個人風(fēng)格，獨特的孤獨唱法! "妤茱辯解道。

"你們都要來啊!"落落看著我又看看妤茱，"叫老江和亂塵他們，還有芫芫，最近一直沒看見芫芫，拜托叫她也一起來!"

"所以熊貓也一起叫來嘛?"妤茱開玩笑道。不過要不是她問，我確實沒想起熊貓同學(xué)。

"當(dāng)然啦，當(dāng)然叫熊貓啦，我們是一起的伙伴啊!"落落認(rèn)真地說。

落落這點的確與眾不同，這種對事對人，莫名認(rèn)真的態(tài)度，很少見。我從小到大也沒遇到過這樣的朋友，而且我感覺其他人跟我一樣。我也在暗自思考，為什么眼看大四了，還和新生們一起玩這些唱歌比賽呢?為什么特別囑咐叫我們一起去呢?

"放心吧，落落!必須去，我們帶著超級大的熒光棒去!"可莉拉起落落的手，一邊笑著對她大聲說，聲音大得在風(fēng)里都有點顫抖。

剛剛落落對我們說叫男生一起去的時候，故意沒有看可莉，是在回避驚夢，此處落落的細(xì)心我還是看出來了。

落落對可莉點點頭，雙手拉起她的雙手，然后給了她一個擁抱，一把攬在懷里那種。落落本來也比可莉高一些，可莉的頭正好埋在落落的肩膀?？衫蛲蝗混o止不動了，落落用手心輕撫她的后背。一下一下，像輕撫受傷的小貓一樣……可莉背對著我們，我們看不到可莉的表情，只能看到她微微一起一伏的肩膀。

晚上，這條街上都是飲食店，很熱鬧。我們站在路邊，夜風(fēng)帶來絲絲寒意。很久很久，可莉離開落落的肩膀，臉上保持著大笑的表情，好像是有什么特別好笑的事情，笑得喘不上氣，滿眼是淚。

妤茱脫下外套，搭在瘦弱的可莉的肩膀上。我們一邊走，一邊聽到身后好像有人喊什么，聲音越來越近才發(fā)現(xiàn)是喊我們

.是剛才店里那個服務(wù)員小哥，氣喘吁吁地追過來。他停在我們面前，舉起自己的手機，深呼吸一口氣然后對可莉說∶"現(xiàn)在加好友還來得及嗎?"

可莉哈哈大笑起來，幾乎前仰后合。小哥一臉問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面前的姑娘逗得笑成這樣。

可莉終于收住了僵硬的笑容，像看著熟悉的老朋友一樣，認(rèn)真地對面前的小哥說∶

"謝謝，但錯過了就來不及了。"說完轉(zhuǎn)身拉起我們快步往前走。

身后留下那位可憐的小哥，還一直舉著手機愣在那。

唱歌比賽當(dāng)天，吃過晚飯七點多的時候，露天舞臺已經(jīng)快搭建完了。不少選手和親友團都聚集在周圍，加上春日傍晚溫和的空氣，這種迷人的校園氣氛讓人感慨。也只有學(xué)生時代，人們才有精力和熱情去搞這種活動。當(dāng)然，離開校園后也會有類似的活動，只不過本質(zhì)上都是人們通過這種方式重溫美好過去而已。

比賽（倒不如說是演唱會）晚上八點半開始，我和落落到場后，坐在比較遠的地方遙望著學(xué)弟學(xué)妹們?？衫蚝玩ボ锵挛缇图贝掖页鋈チ?，電話里說晚上趕回來。眼下除了我之外，只有亂塵、芫芫兩個人來了。亂塵說老江和妤茱他們一起出去了。熊貓是突然有事來不了，讓亂塵替他給落落道歉。這些人也是不靠譜，明知道晚上有事，下午還是各種約會。也可能是他們早早就預(yù)料到，活動不可能按時舉行，晚一點來完全沒關(guān)系。

這種預(yù)料是準(zhǔn)確的，眼看已經(jīng)快九點了，活動還完全沒有開始的意思。天已經(jīng)黑了，舞臺周圍的人越來越多，臺上的工作人員還在調(diào)試各種音響設(shè)備。也是，這種活動，設(shè)備不出問題才是奇怪。等待的時間里，我們幾個圍在一起閑聊，眼前人除了那兩對情侶（有一對還剛剛散了）-—其他人都在。說實話，我有點擔(dān)心落落又提起項目的事情，因為項目還是沒什么進展，我們不知道該怎么繼續(xù)下去。

然而落落絲毫也沒提項目的事情，反倒是說起小時候在農(nóng)村老家看大戲，跟現(xiàn)在這種露天舞臺也沒什么不同。雖然唱的東西有差別，人們認(rèn)定這種差別是流行和老舊之分，完全不同。但是就其形式與快樂程度而言，并無差別。這個跳躍的理論讓我們不得不服。我問落落緊張不?她回答非常緊張，不過表現(xiàn)得卻看不出緊張，很從容。我暗自佩服落落厲害。說著說著，比賽終于開始了，所有選手都去后臺準(zhǔn)備，我們送走了落落，不停給她加油。

時間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半了，比賽終于開始。落落好像是中間出場，估計要到十點以后。我打電話給妤茱可莉她們，根本沒人接。不出意外這些人又去酒吧瘋玩，完全不知道電話響。

出場的歌手倒不都是新生，也有很多大三大四的人，這點真沒想到?？粗蠹疫@么賣力地釋放青春，我也有點感動?？上ё约何逡舨蝗?，這輩子唱歌是沒戲了。落落下一個就要出場了，時間已經(jīng)是十點半。我焦急地望著四周，不?？词謾C，那幾個人還是沒到。真不靠譜啊!說好的來給落落加油，自己說的話都遵守不了。芫芫和亂塵看出我著急等他們，湊過來安慰我。落落前面的這位歌手快唱完時，我知道沒戲了，他們趕不來了?，F(xiàn)場只有我們?nèi)齻€給落落加油，別人歌手的親友團都是一大票人。那些長得帥的，底下更是黑壓壓一片粉絲團。我有點生氣，說好來的還忘記。等于現(xiàn)在就我和芫芫、亂塵三個人給落落加油。但愿可憐的落落在臺上別傷心。

落落走到臺上，與其他穿著講究花哨的歌手不同，她穿了一件灰白色襯衣，一條普通的牛仔褲，普通的馬尾發(fā)型。落落上臺后，雙手緊握話筒，站在舞臺正中間。沉默了很久，底下甚至有人懷疑音響是不是壞了，伴奏曲也沒出。

突然間，落落抬起頭，對臺下說∶"各位同學(xué)，晚上好。在唱之前，我想說幾句話。說給你們所有人，我的朋友們，我最重要的人。

我們從遙遠的四面八方來到這里，度過青春最寶貴的年華，這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對我來說是人生中美好的奇跡，我感謝每一個讓這奇跡發(fā)生的人。同時，也請知道不是每個孩子都能有這份幸運。大家有權(quán)利選擇如何度過自己的人生，很多人選擇虛度年華。他們有一萬個理由，這些理由也都是正當(dāng)?shù)摹Ｅ_下的你們有些人是剛剛?cè)雽W(xué)的新生，有些人即將走出校門。不論你們以怎樣的方式度過這些年，都請記住-—我自己的人生，我自己有權(quán)揮霍——是這世上最錯誤的正確。當(dāng)你知道自己的人生不僅僅屬于你自己的時候，才有可能理解這句話。所以，請停止揮霍你的生命，請停止隨波逐流把自己的人生過成某人的翻版。每個人都應(yīng)該有自己的活法，正因為你覺得作為自己活著理所當(dāng)然，才忽視了這件事的重要性。

我是一個創(chuàng)業(yè)團隊的一員，我的朋友們和我正在做一個非常艱難的項目。很多人中途放棄了，我之所以固執(zhí)地堅持，是因為不甘心!我真的想做與眾不同的事，想創(chuàng)造與眾不同的東西!就算是所有人告訴我你的想法太幼稚，你的路太艱難，你應(yīng)該回到某條正軌上來。我都不想聽，因為我此時此刻的人生太珍貴了，決不能有一絲一毫浪費。我知道和我一起搞這個項目的朋友們有各自的理由，我想再一次，再一次邀請你們!別放棄! 別輕易放棄!

最后，希望所有流浪的人，所有迷茫的人，能在某一個時刻回頭。做回自己，不負(fù)此生。

感謝大家。"

臺下稀稀落落的掌聲響起，我注視著臺上的落落，她也望向我們的方向。我覺得這個女孩身上擁有我們無法理解的東西，我感到很幸運，能遇到這樣的朋友?？粗車膶W(xué)生，他們中有些人被落落的演講感動，真心地鼓掌;有些人并無所謂，甚至覺得是無聊的說教吧。

世界就是這樣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由。

音樂響起，落落娓娓道來一般，唱了那首《Wild World》。說實話，有些意外

很好聽。

"Ill always remember you like a child girt!……"

唱到這里的時候，我和亂塵、芫芫一起呼喊著落落的名字。平時冷漠的芫芫甚至熱淚盈眶。我們揮動熒光棒給落落加油。雖然只有三個人，希望落落在臺上看到后也能開心。落落聽到后望向我們這邊，站在我前面的女生很高，幾乎擋住了我。我努力錯開，像小孩子一樣跳起來，揮動熒光棒讓落落在人群中看見我。她看到后，朝著我微微—笑，靦腆地?fù)]著手。

現(xiàn)在才覺得，當(dāng)初落落來參加這個唱歌比賽真好，聽到這么多好聽的歌，聽到落落的傾訴和歌聲，真好?；顒咏Y(jié)束以后，落落來到我們身邊。

"沒得到任何名次，實在不好意思讓你們白來加油了。"她說著，其實很開心。

"唱得真好，沒想到你唱歌這么好聽。"芫芫由衷贊美落落。不是客氣，芫芫很少說客套的話。

"哎!下輩子也想做一個五音健全的人啊

我也跟著開玩笑。

落落挽起我們兩個的胳膊，往寢室走。亂塵插著口袋跟在后面。 這晚沒有月光，路燈帶來唯一的光亮。走在路燈下，好像天空是一塊黑色的頂棚一樣，世界是室內(nèi)的。時間接近凌晨，路上已經(jīng)沒有什么人，走到圖書館附近，正好從校門那邊走來四個人。我一愣-

妤茱挽著自己的男朋友老江，可莉挽著驚夢，幾乎是依偎著驚夢。這"四個人"神情黯然地走來，正好也看見我們。

怎么回事?不是分手了嗎?可莉前幾天還說跟驚夢分手了啊，現(xiàn)在又復(fù)合了嗎?這兩對情侶和往常一樣，從外面玩回來。分手與否放在一旁，我此時就想過去質(zhì)問一下他們，為什么答應(yīng)好今晚來給落落加油，結(jié)果玩到忘記。

我面帶慍色走近他們，看到這四個人滿頭冷汗、神情恍惚，像是經(jīng)歷了什么驚嚇。我依然繃著臉，還沒開口妤茱就看出我的意思了。趕緊過來拉住我，說今天實在玩得忘記了，遇到了些朋友玩得走不開。然后跟老江一起走到落落跟前道歉，落落連忙說沒關(guān)系。亂塵在一邊也傻傻地說了一句，沒事我錄了視頻回去發(fā)給你們。

現(xiàn)在落落不介意，我跟著發(fā)脾氣就有點不合適了……此時，落落笑著走到可莉驚夢跟前，剛要開口說什么。這一對竟然——挽著胳膊與她擦身而過，好像落落不存在一樣。不僅僅是驚夢，現(xiàn)在就連可莉的臉上也充滿了莫名的冷漠。

尷尬傳遍每一個人，落落愣在那，可憐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