緹蘭轉(zhuǎn)身。
方海市著急忙慌地追趕上來,她一雙杏眼生得漂亮,素日里嫵媚多情,如今竟然腫脹得核桃一般,可見傷心程度實在不淺。
她神色戚戚,一般悲哀,一般倉皇,倒是依舊沒有忘了行禮。
緹蘭眼瞧著她恭恭敬敬地作揖,一時間不確定應(yīng)該如何反應(yīng)。
她既然放心舍得方諸獨自一人留在明堂,想來緹蘭的計策應(yīng)該成了一半。
方海市不是傻子,她追隨方諸身側(cè)長年累月伴駕,不會察覺不到君臣之間的異樣。
她這樣聰明,一點就透,說得好聽叫做心思澄澈,說的難聽就是多愁善感。
方海市這般性格當(dāng)真極好拿捏,一旦起了疑心,無論她是否確切明了事實真相,只消緹蘭再添上一把火,不愁離間不了師徒二人。
總歸,離開方諸對于方海市……百利而無一害。
她這是幫助她解決了一個大麻煩呀!
緹蘭如此想著,不由得伸手虛扶,頷首回禮:
緹蘭小方大人有禮,不知大人……
方海市有些局促。
緹蘭見狀,十分善解人意地開口,朝向簇擁她出來的宮婢吩咐道:
緹蘭方大人如今不好,恐怕忙前忙后得缺人使喚,你們回去吧。
緹蘭回稟陛下,小方大人送本宮回去就是。
緹蘭盛寵,說話自然頗有威勢。
明堂的宮婢太監(jiān)從前乃是伺候紫簪阿姐的,一個個自恃身份,先前沒有幾個愿意給她好臉色,如今看來也是慣會見風(fēng)使舵的,一一個兩個滿臉堆笑,唯恐別人瞧不出他們阿諛奉承的丑惡嘴臉?biāo)频摹?/p>
聽了緹蘭命令,也不敢多做耽擱,更加不敢抬出褚仲旭與她叫板,只一連聲應(yīng)是,齊齊轉(zhuǎn)頭去了。
眼下褚仲旭一顆心撲在方諸身上,顧不上緹蘭這邊,否則必定不會叫人送緹蘭回去。
緹蘭正是看準(zhǔn)了這一點,這才放心大膽地叫宮婢如此回稟。
再加上方才褚仲旭調(diào)侃她與方海市,大致他已經(jīng)知曉方海市乃是女兒身,應(yīng)當(dāng)不會阻攔二人交往,起碼暗地里可以縱容。
二人一并去往蘭林殿,一路上方海市自顧自沉默無言。
緹蘭等了半晌,著實不耐。
可是她委實同情方海市,不愿瞧著她一門心思往火坑里頭跳。
反正,她所求不多,只要她與阿弟動手那日,方海市作壁上觀,不要插手阻攔就是。
于是,緹蘭思前想后,決定先發(fā)制人:
緹蘭方大人……吉人自有天相,小方大人不必太過憂心……
緹蘭聲音溫柔,她素日不喜高聲說話,尤其寄人籬下這些時日,越是小聲說話越是顯得自己提心吊膽、如履薄冰,十分符合她國破家亡的可憐身份。
方海市眉頭緊鎖,她抬眼瞥了緹蘭一眼,繼而重又垂下頭去:
“方才微臣與師父在外頭說話,娘娘可聽見了?”
方才嗎?
緹蘭驀地回想起褚仲旭突如其來的輕嘆,面上陡然一紅。
方海市見狀,恐怕聯(lián)想到褚仲旭的脾性,誤會二人在殿內(nèi)怕是沒空偷聽墻角,緊跟著亦是臉紅。
“那么……娘娘可知,那日救了娘娘的并非師父,而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