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仲旭幽幽醒轉(zhuǎn),他胸前痛楚已經(jīng)消退,然而心口傷處似乎分毫不曾愈合,鮮血汨汨流淌,盡染五臟六腑,劇痛使得他不住哆嗦,上下牙相互碰撞,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怔愣了好半晌,忽地閘門打開,方才的記憶如同洪水一般傾瀉而來,瞬間席卷天地,吞沒他僅剩的一絲理智。
褚仲旭一把抱住頭顱,蜷縮作刺猬狀,他兩股戰(zhàn)戰(zhàn)、抖若篩糠,雙目緊闔,眼前一遍又一般回放不愿記起的畫面——
緹蘭。
她手中把玩一支發(fā)簪,十指修長仿佛水蔥,發(fā)簪造型精致,上頭的八尾金鳳栩栩如生。
他貪戀地吮吸她領口芬芳,孰料轉(zhuǎn)眼之間那支發(fā)簪已經(jīng)沒入他胸前皮肉,殷紅鮮血沾濕白皙柔夷,鮮明對比刺激他的眼睛,致使他的呼吸愈發(fā)急促……
褚仲旭睜開雙眼,率先映入眼簾的乃是一張美麗的面孔,千回百轉(zhuǎn)出現(xiàn)在無邊夢魘里頭的美麗面孔。
緹蘭面上不見了清冷,一反常態(tài),今日的她沒有故作可憐,反而笑得溫婉。
她手執(zhí)雪白鮫綃,輕柔地為他揩去額前細汗。
緹蘭陛下醒了?
褚仲旭猛得翻坐起身。
他一把抓住緹蘭雙手,緊接著雙臂一伸,將她攬入懷中。他將頭顱埋入她的頸項,張口細嗅,少女體香芬芳怡人,他這才感覺情緒逐漸緩和下來。
帝旭緹蘭……
帝旭寡人做了個夢……寡人做了個噩夢。
緹蘭是嗎?
緹蘭聲音忽近忽遠,不甚真切。
緹蘭陛下夢見什么了?
心頭再度升起熟悉的不真實感,褚仲旭感覺周圍的一切仿佛皆是虛幻一般,懷中人仿佛一捧流沙正在逐漸遠離似的。
他陡然捏緊緹蘭的纖肩,將她從自己懷里拉出來。指尖滑過她側(cè)臉,吹彈可破的瓷肌觸手生溫,他直視她的雙眼,似乎憂心只消他放松注意力,她就會一去不復返似的。
帝旭緹蘭,你不知道,寡人夢見……夢見你不要寡人了。
帝旭寡人夢見……緹蘭,你不會不要寡人的,是不是?
他有些掙扎,聲音逐漸變?nèi)?,不知是不是意識到了所謂夢境即是現(xiàn)實。
緹蘭垂眸,她面上笑意更甚。
緹蘭陛下說笑了。
她朱唇微啟,輕聲吐口:
緹蘭什么做夢?陛下莫非糊涂了?
褚仲旭猛得瞪圓一雙眼睛。
他不可置信地環(huán)視四周,只見眼下他正在蘭林殿內(nèi),殿內(nèi)已經(jīng)收拾干凈,不見了打斗痕跡,床頭焚香,不知是不是為了遮掩血腥氣。
緹蘭陛下……不,如今這天下已經(jīng)易主,您以后就是無憂無慮、逍遙自在的富貴閑人了。
褚仲旭將腦袋轉(zhuǎn)回正位,他一瞬不瞬地注視緹蘭,好像眼前一切還是夢境一般。
帝旭你……你是說季昶……季昶得手了?
緹蘭你當真糊涂了,阿旭。
緹蘭搖頭。
緹蘭昶王犯上作亂,阿旭親口下旨處以極刑,你忘記了?
她笑吟吟的,眼中卻不見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