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糖好戲開鑼!
白糖[第二十四折] 醫(yī)者仁心
“這個,額,就說來話長了……”
白貓走到床邊,輕輕坐在白糖身旁,仔細地查看了一下白糖的傷勢。
只是稍稍揭開包著藥的白布,白糖便感到手臂上的撕裂感,電擊似的疼痛讓白糖連連抽氣。
“??!”
白貓又揭開白糖腳上的布。原本白色的腳脖已經(jīng)敷滿了褐色的糊狀物,刺鼻的中藥味直沖頭頂。隱隱約約的,可見毛發(fā)下深入血肉的傷痕。紫的青的紅的,像皸裂的干涸土地,都隱于深處,看著瘆貓。
白糖艱難地抬起頭,端詳著眼前的白貓。白貓雙爪在白布間熟練地交錯,那中藥的泥汁在掌間流轉(zhuǎn),竟一絲不沾染那素白的爪。中藥仿佛擁有了靈性,與這巧爪配合得如此完美無瑕。
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頭。
白貓取下舊布,褐色中依稀可見血紅色。素白的爪和沾滿污漬的白布格格不入。他熟練地從旁邊桌子上取下幾個精致的瓶瓶罐罐,那瓶罐被紅絲綢裹著,草繩波浪般滾動著。隨后,白貓把什么黏狀的東西漸漸覆蓋在白糖全身。很快,白糖又被厚實的白布包裹成米粽。
“大叔,我……”白糖忽然意識到自己沒錢。同時,嗓子也沙啞無比,說句話都很費力。
“先少說話,多休息,我來說?!卑棕埧此谎郏蛩攘藗€爪勢。隨后,他將一切收拾得當后,坐在床邊,靜靜說道:
“我先自我介紹一下啊。我叫葉凌,是這個院子的主人。你現(xiàn)在躺在我們家里……”
“這是……你家?”白糖急忙打斷葉凌的話。
“都說了,少說話,多休息,小貓怎么這么活躍?!比~凌無奈地笑了笑。
“嗯……”白糖的耳朵耷拉下來,一臉委屈樣。
“好了好了,別裝了?!比~凌笑笑。他輕輕拍拍白糖的頭,后者乖順地點點頭。
“是這樣子的。前幾天清晨,我和我家仆貓準備出去開館,就在門口旁邊的陋巷里,發(fā)現(xiàn)了奄奄一息的你。那天半夜不是下了大雨嘛。當時你渾身是血和污泥,虛弱無力,好在還有脈搏和呼吸。既然作為大夫,職責在此,我就和仆貓把你抬了進來?!?/p>
“我們呢,先幫你清洗了血跡和灰土,再把你安置在這小屋里。隨后對你診療的時候發(fā)現(xiàn),你全身都是傷,還有……混沌的侵蝕痕跡!”
“于是,看你還是小貓,我們就先將你放在這里治療。幫你上了藥,還派貓專門照看你?!?/p>
“這幾天,無論我們怎么用藥,用了無數(shù)辦法,你都無法擺脫昏迷,一直沒有醒來。但只要把脈,你的身體就有生命征兆,說明你還有醒來的可能?!?/p>
“我認為呢,既然作為大夫,那就必須盡大夫的職責——救死扶傷。所以,我和我?guī)讉€徒弟一直沒有放棄治療,堅持給你上藥治療?!?/p>
“唉,功夫不負有心貓。這不今早,你不就醒來了嗎?”
葉凌說這番話時表情倒是輕描淡寫,語氣輕松得不像個事,仿佛這就是他的本分。
白糖很是感動。
想到自己遇到了這么一個好心貓,將自己從死亡線拉過來,感激和敬佩便油然而生,涕淚肆流。
“嗚……嗚……大叔……沒想到你貓這么好……嗚……嗚……”白糖不顧疼痛,想要一把拉住葉凌的爪狠狠感激,奈何爪腕上綁的繩太緊,只能望而卻步。
“好啦好啦,又不是什么大事。先靜養(yǎng)療傷吧。”葉凌苦澀地笑笑。
“嗯……”葉凌突然覺得哪里不對勁。
“白糖,什么叫‘沒想到我這么好’?合著你一直把我當壞貓是吧!”
“哎呀,說漏了。”白糖嘟著嘴,假裝扭過身找念珠。
“好了,不鬧了。先睡吧?!?/p>
葉凌起身,雙爪合十,鼻尖抖擻,沉吟片刻。白糖正納悶葉凌的奇怪行為。忽然,葉凌身上迸發(fā)出一股韻力!韻力的光雖然如羸弱的火苗,韻場卻如此強大!
隨著葉凌的吟聲,那韻力如云氣般造弄,如蜻蜓點水,如翠鳥拂水,輕巧卻惹生段段漣漪,踩著空中搭起的扶梯,持著靈丹妙藥,化作星星點點,在白糖胸口消失。
白糖只覺頭忽然很暈,眼前恍惚,全身酸麻,便轟然躺下,不一會兒便響起歡快的鼾聲。
白糖在睡著前唯一的印象,便是葉凌豐腴的臉。
如此平靜,沒有波瀾。
————————
再次醒來時,時分已經(jīng)走到了傍晚。
白糖試試動了動腳和腿。疼痛已經(jīng)沒有剛開始那么疼了,但移動大腿還是很勉強的。
昏暗的燈火下,桌臺上的念珠閃著一絲韻光,拉長的黑影沒落在床底,褐色的瓶罐隱沒在黑暗的背景中,只有草藥味還記錄著他們存在的痕跡。
白糖想將念珠佩戴在胸口。他看著床邊觸爪可及的念珠,清澈的眼眸里盡是念珠的光,像鏡子似的。胸口叢生的白毛正好為念珠騰出空位,正安然等待著它落地生根。
白糖咬咬牙,忍著劇痛,從被褥里伸出右爪,顫抖著挪至桌臺上。
那傷痕累累的右爪,毛發(fā)枯萎,卻在念珠的映襯下,恍惚有了些氣力。
白糖眼角泛淚。念珠靜靜躺在桌臺上,他笑著望著它。
爪緩緩前進。頭頂搖晃的火苗為它點亮一條道路。那爪上的皮膚有些泛黃,不知是本身如此,還是燈火的渲染。
快要摸到了!
僅僅一點距離,白糖卻如此艱難。
爪顫抖的更加厲害,根本無法前進。
白糖眼角一下子落下那么大一滴淚珠,像水滴落入大海,無聲無息。
“喵!”
“嗖——疼死了啊!”白糖適時的伸回右爪。
原來流淚,是因為……疼的了……
“都怪這破繩子,綁得那么緊,要不我早就夠到了。唉,為什么要綁著我?”白糖憤憤抱怨道。
“對啊,他們?yōu)槭裁匆壩遥俊?/p>
白糖轉(zhuǎn)念一想,突然發(fā)覺不對勁。
“對啊,我本來傷的就重,怎么會攻擊別貓呢?”
一個可怕的念頭閃過腦海。
“我是不是……被綁架了?”
白糖害怕地望著四周。這小屋里沒有其他貓,但定眼一瞧,那門窗都鎖得死死的,小屋狹小的空間突然壓抑起來,還被黑布蓋住,黑洞洞的怪嚇貓。
“那葉凌還讓我睡著……不會是趁我睡著對我干了什么事吧!”白糖大驚失色。
“咚鏘鎮(zhèn)時就有那種拐賣小貓的壞貓,聽說要把他們當做苦力用,我……我也不會吧……”
“不對不對。我明明沒有告訴他我的名字,他怎么知道我叫白糖?”
“不會早就看上了我,現(xiàn)在再下手?”
白糖在胡思亂想中。
“哎哎,對了,臭屁精他們呢?”
白糖四下望望,沒有發(fā)現(xiàn)伙伴們的身影,頓時更慌了!
“不會吧不會吧,臭屁精他們會不會……已經(jīng)遭遇不測了……”
白糖急忙從床上坐起,隆隆的吱扭聲在房間里回蕩。白糖立馬坐穩(wěn),靜靜地聽著動靜。
“希望這響聲別引來了葉凌啊。”白糖暗自祈禱。
昏暗中,一只白貓靜坐在床上,擺著一副如臨大敵般的表情,就連尾巴也悄然豎立。
耳朵繃緊,收集著外面的聲音信息。沒有風聲,只有輕輕地敲打聲,像是大鐵鍋和飯勺的摩擦聲吧;也沒有貓聲,只有窸窸窣窣的什么聲音……
“喵!”
門突然被推開,木門一聲碰撞,一道火紅的霞光正好閃到了白糖警惕的雙眼。葉凌端著兩瓷碗站在門外,一臉茫然地看著白糖在床上干著什么……
在葉凌看來,就是一團白乎乎的東西來回上躥下跳,最后又莫名的……感激我?
而看白糖的視角。由于驚嚇,他差點躥到天花板上,不顧身體的劇痛,帶著炸了的毛“嗖”地躲到床角,抱著被子作為護盾。
但繩子太緊了呀……
時間仿佛靜止,那繩子突然被拉得那么長,緊繃的繩子發(fā)出“吱扭吱扭”的撕裂聲。隨后,繩子收縮,白糖在床角靜止了就那么一秒,又“嗖”地飛了回來,在床上重重跪倒了葉凌面前。
在漸漸消失的霞光里,黑暗將兩貓的身體吞沒,而這幾秒的安靜竟與夕陽下的溫馨如此般配。
白糖一臉尷尬。
葉凌一臉懵懂。
“啊,晚上好啊,葉叔叔……”
————————
“白糖,你這是……”
“噢噢噢!啊!疼疼疼疼疼!”
白糖揉著自己的腿和胳膊,大口地喘著氣。他稍稍緩了一會兒后,警覺地看著葉凌,問道:“葉叔叔,為什么要把我綁起來?”
“這樣,你先吃,我慢慢給你講?!?
葉凌將盛滿了魚湯的碗推到白糖面前,溫柔的摸了摸他。
這一大碗魚湯看起來白嫩爽滑,里面的魚肉看起來鮮美薄嫩,紅綠交相穿梭,倒映起夕陽的模樣,在昏暗的燈光下色彩更加和諧,濃厚的魚香味刺激著白糖的味覺。
作為吃貨的白糖,竟然沒有立即撲上去!而是托著一副判官的表情,像審問犯貓似的問葉凌:“你確定,這飯里沒有下毒藥?”
葉凌嘆氣扶額,笑道:“我乃大夫世家,怎么可能會做在飯里下毒藥這種齷齪的事?。磕阋环判?,我先喝?!?/p>
說著,葉凌當著白糖一口吞下半碗!喝完后還舔舔嘴,做出一副滿足的模樣,再咂咂嘴,發(fā)出幸福的飽嗝聲。
白糖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搶過來。
一時,這屋里只有品湯的咂嘴聲,倒也安靜。
喝罷,白糖想擦擦嘴,可繩子的束縛還是未能如愿。葉凌細心地拿著爪絹,擦去白糖嘴角的湯汁。
“嗚,我說葉叔叔,為什么要把我綁起來???”白糖不放心地問道。
“實話實說吧。在你還沒醒來時,其實你都已經(jīng)醒過來了。”葉凌答道。
白糖不解:“這是什么意思啊,大叔?”
“是這樣的。你剛開始被我們發(fā)現(xiàn)時,全身都是混沌,不時的還會發(fā)出魔物的吼叫,甚至直接闖出屋子傷害貓。于是,為了防止你再次傷貓,就不得已將你綁起來了。”
葉凌說著便伸出爪。爪掌間如星辰匯聚,星星光點飄出。而繩子也微微發(fā)光,打宗的韻光微微顯現(xiàn)出來。
“我?”白糖大為震驚,“我,是魔物?怎么可能?”
“準確來說,是被魔化的貓。估計你是被混沌侵蝕了,所以才會擁有魔物的本性?!?/p>
“事實上,打宗已經(jīng)很久沒有出現(xiàn)過魔物了。如今,突然出現(xiàn)了被魔化的你,這……白糖,你好好回憶一下,你在出事前最后的記憶是什么?”葉凌扭身,背影逐漸消失。他注視著白糖,目光犀利,讓白糖有點不知所措。
“額……我只記得,當時,我和臭屁精他們在客棧里休息。當時好像是半夜,我就感覺……有些頭暈,應該是……睡過去了吧,然后,醒來就到這了?!?/p>
白糖皺著粗眉,在記憶的海洋里拼命搜索,但還是如大海撈針。模糊的片段拼湊起來讓結(jié)果更加凌亂。
“臭……屁精?”葉凌問道。
“啊,就是我的師哥。我來打宗時和我們星羅班的師哥師姐一起來的?!卑滋墙忉尩馈?/p>
“星羅班?”葉凌眉頭緊皺。他又端詳了一遍白糖,但并未開口。 由于葉凌所在的位置早已被月夜吞并,白糖并未注意到葉凌表情的微妙變化。
“那,大叔,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啊?”白糖擺擺爪。
“咳咳。在打宗奪明城里,只有很少的貓還不知道我們家的名字呢。”
葉凌抖抖肩,扶起衣袖,忽然站起。他臉上浮現(xiàn)出得意之色。站直,葉凌緩緩開口:
“那就給你再講一遍吧?!?/p>
下面是葉凌的自述:
我的父親葉道安,我的爺爺葉富鶴,我的曾爺爺葉……葉什么來著,我的曾曾爺爺……不管了,反正我是我家第六代大夫。我們家世代從醫(yī),所以呢,在奪明城也是赫赫有名的。
十年前,黯發(fā)動貓土大戰(zhàn),十二宗與黯對抗。當時,打宗和步宗聯(lián)手,共同抵抗黯的大軍。由于地勢原因,黯的大軍先行至步宗境內(nèi),所以,打宗派了很多京劇貓去支援步宗,我和我的爺爺和父親也奉命前往步宗。
在與黯的對抗中,京劇貓的傷亡甚是嚴重。畢竟,混沌的力量過于強大,一個修煉韻力十年的京劇貓都難以敵手一只被魔化的普通貓。而打宗和步宗京劇貓的大量傷亡也讓局勢十分惡劣。所以,兩宗都急需大夫救治傷員。于是,我們祖孫三貓便擔當起救治傷員的工作。又因為我們世家的名聲夠響亮,打宗宗主便下令讓我父親擔任總指揮,建立起兩宗作戰(zhàn)的醫(yī)療部。
雖然建立了這么個部隊,但由于傷員貓數(shù)過多,懂得醫(yī)藥知識的貓又很少,再加上使用的藥的藥效緩慢,醫(yī)療部還是貓滿為患,根本忙不過來。所以,我們這些醫(yī)療貓都日夜在戰(zhàn)線上工作,根本騰不出時間來休息,更不用提去培訓那些新來的年輕京劇貓了。
我不記得是哪一天。
那天,我們醫(yī)療部突然遭到了黯的一支分隊的攻擊。當時,我只記得天空突然黃沙漫天、烏云遮日,然后便是混沌的彌漫,混沌像呼嘯射來的箭如雨落下,狠狠重創(chuàng)了醫(yī)療部,許多傷員還沒能見到敵貓就化為冤魂,埋尸于沙場了?;煦顼w濺,血河浮尸漂櫓。沒有刀光劍影的征戰(zhàn),就只剩下如行尸走肉的幸存者。爺爺,也……葬身于此……
只有我和我父親逃了出來。對,只有我和我父親……
葉凌忽然哽咽,淚卻如此冰涼,嗓子里幾乎冒出煙來,背影顫抖著,再也說不下去了。
白糖第二十四折 完
[后記]
附:打宗地圖
本來在我手機上清晰度很高,但不知為何發(fā)到話本上就成了全損畫質(zhì),調(diào)了半天也調(diào)不回來。
后文情節(jié)會用到該圖,為了防止各位讀者對地理位置有誤解,就畫了個參考圖,方便理解后文情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