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糖好戲開鑼!
白糖[第三十九折] 襁褓中的火光
此話一出,頓時冷了正怒火中燒的武崧。他張大嘴巴,無力感涌上全身,只是呆呆地望著眼前沉思狀的武銘。蒼白的眉發(fā)低垂,遮住武銘渾濁的眼珠,仿佛當(dāng)中殘留的一抹希望都被自己格殺。
武銘點頭,再次向武崧確認(rèn)了他說辭的準(zhǔn)確性。武崧忽然猛吸一口氣,似乎要吞云吐海,屋內(nèi)濕潤的空氣讓他沸騰的血液極速降溫。他的眼角還殘留著晶瑩的淚花,此刻卻與空氣的濕潤格格不入,在他古銅色的臉側(cè)甩下一道淡若云煙的痕跡。
“念珠……念珠……念珠……”武崧呢喃細(xì)語。
午時的高溫來襲,烈焰虎視眈眈地圍著屋子,卻不敢侵犯這里絲毫。冷如冰窖,屋內(nèi)感覺不到一絲空氣的流動,酷暑難耐的夏日也硬生生地被塞為凜冬。陰暗分明的地板上露出兩貓半邊的輪廓,昏曉既分,也恰恰映射了兩貓截然不同的心境。溫暖的拐角苦苦留住最后的光明,拼盡全力去保住殘存的陽光,孤身作戰(zhàn)抵擋黑暗的入侵。最后,只嗅得一縷陽光存在過的清香,花伴蝶飛的楚楚暖意、鶯歌燕舞的勃勃生機,都是過去時了。
“我知道,你對這件事有著刻骨銘心的記憶。不但是你,我……也是難以忘懷啊。這些年,每當(dāng)我在半夜醒來,我的眼前……都是你父親臨死前掙扎的痛苦模樣。我仿佛能聽到他凄慘的哀號聲,仿佛能聞到血液的腥味,那種……生與死的抉擇,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做……”
“當(dāng)時的我,腦袋只有一片空白。仿佛,我……忘了自己是誰,忘了自己……要干什么,忘了我的存在。我……我只想……忘了這一切。”
“可我……還是要做出選擇……那個我貓生中最艱難的選擇……”
武銘說罷,武崧抬頭,強忍著淚珠不落下來。他望著屋子的頂梁,仿佛一剎回到那個生死交加的夜晚……
那是什么時候的事了?只依稀記得,那天的月,格外的圓,格外的皎潔。
迷糊中,他似乎被貓抱起。年幼的他并不知道,這周遭發(fā)生的一切。他伸出瘦小的爪,還是光禿禿的沒有多少毛,頑皮地在空中來回劃動,似乎要撕破眼前的什么東西。
他舒服地在大貓的懷抱里轉(zhuǎn)個身,揉揉大貓胸口旺盛的毛,彈彈的感覺立馬讓他來了興趣。而大貓也并沒有阻止他,只是捏了捏他紅潤軟柔的臉蛋,輕吹一口氣逗他。
但此時已是夜深貓靜之時,縱使白天睡得再多也抵不住這生物鐘的困意。他爪揮動的速度放緩,呼吸也逐漸平穩(wěn)起來,在滿天星河的照耀下,去甜夢中和泥制的玩偶和帶著尖刺的樹葉玩耍了。
夢很香。那花椒樹上的刺也怪扎爪的,在他稚嫩的掌間留下幾道紅痕,熱辣辣的感覺有點不舒服;婆婆比著他的小臉蛋捏了個胖乎乎的泥娃,用爪摸著濕潤黏黏的,用舌尖舔舔,好像有點苦,又好像有點甘甜。
吵醒他的,是一聲轟鳴,一聲如雷般的響聲。他煩躁地哼唧著什么,嘴里含糊不清地咒罵著吵醒他的響聲。
一股刺鼻的氣味吸入鼻腔。和爪掌上的火辣辣的感覺一樣。酸楚的鼻涕從鼻腔噴出,沾在他的嘴唇上,不經(jīng)意嘗嘗后發(fā)現(xiàn)一股中藥味——苦!
受了委屈,他開始哭泣。是響亮的哭聲,是委屈的宣泄。無論身邊有什么,都不影響他的發(fā)泄。
他知道,只要他哭,就一定會滿足他的。
而這次,鼻腔里吸入的空氣越來越熱,滾燙如沸水,惹得他的小鼻子紅腫著。他繼續(xù)哭,放肆哭,直到流出干巴巴的淚,哭聲也逐漸沙啞。他張嘴吸氣,卻吸入一大口滾燙的灰塵和火星。
于是,他停止了哭泣。他試圖睜開眼,去看看周圍的一切。
眼前天旋地轉(zhuǎn),恍惚間便觸及了熱浪,眼球的刺痛讓他連忙緊閉雙眼。魔鬼的嗚咽聲在耳邊放肆響動,那無數(shù)聲巨響在耳邊炸開,直搗他脆弱的耳膜。
那是豺狼虎豹的咆哮,兇猛無比。爸爸說,他們長著綠色的雙眼,能敏感地捕捉到獵物。他們還有著尖銳的獠牙,能撕開最堅硬的石頭,甚至一口吃掉小貓,連咀嚼都不用。他們身材兇猛高大,渾身長滿了散發(fā)著惡臭氣味的毛,尾巴是用獵物的骨頭做的,只要吃了新的獵物,他們就會自動脫落換成新的。一想到這,他就害怕地大哭起來。
他不知哪里來的勇氣,睜開了雙眼。眼前的一切都是火,燒貓的火!像惡魔般張牙舞爪,朝著他撲來!火焰奔騰如汪洋大海,浩浩湯湯,裹挾著無數(shù)個魔鬼將他團團包圍。那火翻騰著,像是噴發(fā)的火山,瘋狂地擴張地盤,滔天的火海遮住僅存的一角天空,不留一點空間。仿佛吞吐著世界,火毫不保留地展示他的威力,瞬化為吞噬萬物的饕餮,緩緩從怒火中分離出,伸出數(shù)尺長的尖牙。獠牙尖滴落下的火星仿佛是鮮血,落在滾燙的地上發(fā)出絲絲青煙。沾著血肉模糊的渣粒從齒間費力擠出,像是她在炫耀自己的戰(zhàn)果。
熱浪襲來!周圍空氣的溫度被瞬間拉升。從火海里又似乎掙扎著爬出幾只茍延殘喘的貓,似乎哭訴著自己的冤情。適時的,頭頂飛來的無數(shù)火花,就如同那六月的飛雪祈求勿殺無辜。漸漸的,他們不知哪里來了力量,在痛苦難耐的煉獄里拔出黑色的長刀,淡淡笑后義無反顧地抹向自己的脖頸。動脈的殘留血液如泉噴涌,就如同凋零的血色的花,在生命最后一刻仍不忘這滔天仇恨,死也要在地府報冤仇!
眼前的火痛苦地哀號著。涅槃重生的神話在此刻靈驗?;鸹P凰,傳奇的故事從這里開始。于是,火又開始肆無忌憚起來,恐嚇著眼前只有兩歲的嬰兒。地獄一景不知何時突?,F(xiàn),卻也恰如其境。
眼前幻化出兩道黑影,遮住那勢不可當(dāng)?shù)牧已?。忽然,他們糾纏在一起,融為一體,卑微的身影被烈焰吞沒,最后只吐出團團微不足視的煙霧……
再后,那團黑影從火海里又猛地滾出,狼狽地沖向正躺在被窩里的他。他輕哼一聲,眼前便被那貓用掌遮擋住,黑暗覆蓋的視野。隨后,他感覺自己正搖搖晃晃地移動著,而抱著自己的貓一個趔趄差點甩飛他。
透過指尖的縫隙,他認(rèn)出了眼前的貓。
武銘赤紅色的長袍還著著火花,散發(fā)出刺鼻的嗆味,背后的披風(fēng)殘缺不全,黑炭的痕跡包絡(luò)著表面,在兩側(cè)烈火的吹舞下有點招搖過市。
在耀眼的火光里,他看清了武銘的面色。
如此冷靜,毫無波瀾。
他掙扎著回頭。倒塌的樓閣里,正靜靜躺著一只垂死的貓。他微微扭過滿是鮮血的頭,漆黑的眼神里充滿了對生的渴望。他靜靜望著面前的武銘,顫抖的嘴角想要說些什么,那雙眼睛里閃爍著火焰,被灰塵攻擊噙滿了淚水,滿是灰跡的眼圈拼命地眨著,只為求生,只為活下去。
“爸……”
武銘愧疚地?fù)u搖頭,閉上眼,便狠下心向外走去。他吃力地背起地上倒著的一只貓,在武毅充滿矛盾的眼神下,漸漸遠(yuǎn)去……
既怨憤又悔恨。
“爸!”武毅發(fā)出歇斯底里的吼叫。
武銘怔住了。他猶豫了一下,便義無反顧地向前走去,消失在了火海里……
“爸!”
沒有回答,只有無盡的回聲。
而在武銘懷里的武崧,卻因為突如其來的困意,已經(jīng)沉睡過去……
“我的記憶里……”武崧自言自語?!拔野帧?/p>
“念珠使者……他和丸子都有同樣的念珠,爺爺,這是為什么?他是什么身份?”武崧急切地問道。
“與你無關(guān)?!蔽溷懤浔幕卦捵屛溽骂D感寒氣入骨。
“爺爺。你想要保護(hù)我們,可你什么也不說。我們不是小孩子了,為什么什么事都要瞞著我們???這樣我們怎么凈化打宗!?”武崧突然發(fā)怒。
武銘似乎忍不住星羅班的任性,內(nèi)心的怒火爆發(fā):“凈化打宗什么時候輪到你們這些小貓來干了?。磕銈儾艓讱q?乳臭未干!加冠都沒有就想去拯救貓土?我真是謝天謝地,感謝上天大地給你們的好運!除了運氣,你們還有什么?實力?一群普通打宗士兵都應(yīng)付不了,還談什么凈化混沌???我知道你們是星羅班,但你們真是辜負(fù)這大名!頭腦簡單、做事魯莽,你們也僅僅只有這虛假的頭銜而已!”
“這不是你們該干的事!你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做的,是好好提升自己的實力,改掉你們那魯莽的性格,然后逃離打宗、保住自己的性命!沒有我,你們現(xiàn)在能在哪?你們真以為藏在宗宮就安全了?清醒點吧!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這一連串的吼聲飛出后,便是一段靜得可怕的時間。爺孫都怒視著對方,卻沒有一貓說話。
“這……就不用你操心了?!?/p>
武崧終于忍受不住這可怕的寂靜,摔門離去。
正當(dāng)他用力推開門時,門外響起一陣有規(guī)律的敲門聲。推開門,武崧正頂著一臉憤懣,卻生生被潑了一盆冷水。
門外,一只貓正冷臉盯著武崧。武崧望見這熟悉的面容,一身冷汗如雨!
永苓清清嗓子,高聲宣告:“刑部侍郎永苓,拜見武族長!”
里屋,傳來武銘悠閑的聲音:“進(jìn)?!?/p>
, “崧兒你也進(jìn)來吧?!?
永苓快步進(jìn)去后,武崧卻站在門口,顫顫巍巍,步伐絲毫不敢挪動。
他望了望武銘。后者,早已是一副無所謂的悠哉模樣,全無剛才的憤怒。
白糖第三十九折 完
【創(chuàng)作筆記】
這其實是武崧內(nèi)心的一處記憶,也算是把動漫里第二季武崧內(nèi)心的那處枷鎖的坑填上了。
武崧為什么對武銘如此忌恨?因為那時,武崧重傷的父親武毅就在他身邊,武銘只要伸出爪就可以救了他,而武銘卻狠心拋棄了武毅,去救了遠(yuǎn)處一只和他們沒有任何血緣關(guān)系的陌生貓,這一切都被武崧看在眼里。
當(dāng)時的武崧還小,并不懂得這其中的糾葛。等到后來長大后,師父唐明偶然間的幾句話喚醒了這塵封的記憶,武崧也知道了真相。
當(dāng)然,武銘給出的理由也很牽強——因為那陌生貓和武銘一樣,都是念珠使者。這個理由肯定無法解釋武銘的所作所為,當(dāng)然,在后文,會給出另一個更具有說服力、也更為震撼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