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程秀在邵群懷中悠悠轉(zhuǎn)醒,屏幕上的人也從邵群、周厲、苛以升、李文遜等人換成了黎朔。
飛機(jī)上的黎朔,知性,穩(wěn)重,有種成年男人的魅力。
哪怕時至今日,溫小輝和趙錦辛仍舊會對著黎朔的背影著迷。
黎父黎母從看到兒子出現(xiàn)在屏幕里開始就憂心忡忡,唯恐兒子成為感情的過錯方,辜負(fù)了人家。
很多不明真相的,的確也同黎父黎母一般,先入為主的以為黎朔就是第二個可以與邵群比肩的渣男。
這要放在平時,邵群再怎么著也得站起來諷刺他個三百回合,可眼下卻不行。李程秀迷迷糊糊將將轉(zhuǎn)醒,又在玻璃罩里呆了這么久,邵群是一百二十個不放心,落井下石什么的自然也就沒那個心思了。
然而別人不知道,趙錦辛卻知道。黎朔從來都不是玩弄別人的那一個,他從來,都只是被玩弄的。
不知怎的,他突然覺得心里空落落的。剛剛他哥和李程秀的過往,以他哥的歇斯底里痛哭流涕甚至不惜自捅腰子挽回李程秀結(jié)尾。
那他呢?他和黎朔之間……
趙錦辛不敢想。
更不敢信。
他還沒玩夠呢,怎么可能……
可如果那個人是黎朔呢?
趙錦辛想不明白。
黎朔看著,他太明白自己究竟是不是玩弄別人感情的那個了??擅靼讱w明白,他實在無法接受自己狼狽的一面暴露在這么多人眼中,這太難看了。
然而還沒等他站起來,一陣莫名的風(fēng)輕輕吹過,他的腦袋就變得昏昏沉沉的,重得他都快撐不住了。
漸漸的,他靠在沙發(fā)上,睡了過去。
〔【……掛了電話,黎朔有些失落地攤了攤手:“邵群傷口裂開了,錦辛今晚要陪他,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來?!?/p>
溫小輝嚎叫了一聲:“那我們布置的蜜月套房怎么辦!”
黎朔無奈地笑笑:“只能等明天再用了?!?/p>
“過了12點(diǎn)不就沒意義了?!睖匦≥x抓起包,“黎叔叔,走,去醫(yī)院,我去替趙錦辛陪邵群,你們倆回來好好過生日?!?/p>
“那怎么行,因為程秀的事,你和邵群鬧得也挺不愉快的?!?/p>
“沒事兒,其實邵群對我還是不錯的。”溫小輝抓了抓頭發(fā),有些尷尬地說,“好歹以前是我老板,還幫過我,大不了我陪他聊聊程秀唄,我們倆認(rèn)識那么多年了,他會給我面子的?!睖匦≥x見黎朔還在猶豫,上去挽住他的胳膊把他往外拉,“走吧,哪怕讓錦辛回來兩個小時吃頓飯啊,不然咱們不是白忙活了?!?/p>
黎朔笑了笑:“好吧。”
倆人到了醫(yī)院,直奔頂樓的私人病房。
這是黎朔第一次晚上來,走廊燈光幽暗,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原本是很雅致的裝潢,但一想到這里是醫(yī)院,就自帶著一股森冷的氣息。
倆人并肩走到邵群的病房,溫小輝剛要敲門,就聽著里面?zhèn)鱽砩廴翰桓吲d的聲音:“你干嘛帶黎朔來?害我們又吵架!”
溫小輝正要敲門的手頓住了,倆人對視了一眼,黎朔示意他等等。
這間病房的隔音還不錯,但是走廊實在是太安靜了,簡直落針可聞,所以即便聲音不大,但也清晰入耳。
趙錦辛懶洋洋的聲音響起:“我還不是為了你?。俊?/p>
黎朔怔住了。
“為我?你帶他來是想氣死我?還是想樂死他?”
趙錦辛笑了:“為了讓他看看哥你有多慘,讓他消消氣,不然他會輕易放過你?”
“老子怕他?”邵群的聲音充滿不屑。
“這是怕不怕的問題嗎?我在他郵箱里翻出了那天的錄像,至少足夠證明你們倆之間有私仇,百分之百的作案動機(jī),那個法人被他們搞定也是早晚的事,你是喜歡麻煩還是喜歡被告???”
黎朔感覺渾身血液在瞬間凍結(jié)了。
溫小輝也臉色蒼白,他小心翼翼地拽了拽黎朔的袖子,黎朔卻毫無反應(yīng)。
“哼?!鄙廴豪湫σ宦?,“早點(diǎn)擺平他也好,我為了程秀的事兒就夠煩了,實在懶得搭理他?!?/p>
“所以了,你該謝謝我吧?!壁w錦辛笑著說,“我還跟他說了你們那個孩子的事兒,他當(dāng)時的表情就不對了,他這個人啊,宅心仁厚,不會再為難你的?!?/p>
“你倒是了解他?!鄙廴旱目跉膺€是不太好。
“太了解了,好歹睡了大半年呢?!壁w錦辛的口氣頗為得意。
溫小輝瞪起了眼睛,伸手就要去砸門。
黎朔一把抓住了他纖細(xì)的手腕,慢慢地,慢慢地,按了下去。
黎朔低著頭,身體僵如雕塑,臉部被隱藏在一片陰影之中,溫小輝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黎朔抓得他手腕很疼,黎朔周身的氣息,很可怕。
“錦辛。”邵群的聲音再次響起,“你小子不會真的喜歡他吧?”
“喜歡啊,可喜歡了?!壁w錦辛漫不經(jīng)心地說,“他可是個極品,從里到外,從頭到腳,我都喜歡得不得了?!?/p>
“喜歡個屁啊,趁早撇清關(guān)系,我一想到他就煩。”
趙錦辛低笑:“你煩你忍著。我跟他好著呢,我還沒玩兒夠呢。”
黎朔握緊了拳頭,大腦一片空白,只有那句“還沒玩兒夠”反復(fù)在腦海蕩漾,越來越響,最后聲如洪鐘,恨不能震碎他的腦髓!
“你這次玩兒得太久了,別怪我沒提醒你,黎朔不好對付,小心甩不掉?!?/p>
“不會的,我知道他喜歡我,他還想跟我同居呢??伤埠妹孀樱任夷伭?,會找個體面的理由分開,不會甩不掉的?!?/p>
黎朔感到身體的每一寸肌肉都在抽搐、顫抖,心臟疼得好像被當(dāng)場挖出來一般,爛糟糟的內(nèi)臟隨著鮮血流了一地,這個陰暗的醫(yī)院走廊,瞬間變成了只屬于他的屠宰場。
溫小輝終是忍不住了,他眼睛血紅,表情猙獰,飛起一腳就朝門踹去。
黎朔就像被觸動了閥門一般,瞬間動作,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橫過他的腰,將他整個人凌空抱了起來。
溫小輝喉嚨里發(fā)出憤怒的聲音,卻都被黎朔的手掌堵住,他雙腿在空氣中用力蹬踹著,卻就是碰不到那扇該死的門,那扇門就像是羞辱黎朔的一道蔽障,他恨不能踹碎、踹爛,去挽救他敬仰的大哥的尊嚴(yán)!
黎朔感覺到手掌濕了,溫小輝溫?zé)岬难蹨I流進(jìn)了他的指縫里,滑膩得幾乎就要捂不住他的嘴,他貼近溫小輝的耳朵,用顫抖得不成樣子的聲音說,“小輝,別鬧,求你。”
溫小輝眼前一片模糊?!俊?/p>
溫小輝和李程秀一同回過身去看黎朔,沉睡中的人拳頭緊緊攥著,額頭上盡是密密的細(xì)汗。
眼見著黎朔呼吸越來越重,眉頭越皺越緊,溫小輝和李程秀一先一后起身擠到黎父黎母身旁,輕輕齊喊:“黎大哥,黎大哥醒醒。黎大哥。”
趙錦辛側(cè)目看著,心里亂作一團(tuán)。
黎朔替他準(zhǔn)備的驚喜沒了。
原來,他還替自己準(zhǔn)備了生日驚喜。
黎朔……
趙錦辛用力按著自己的心口,心里慌張得不行。
可自己并不愛他不是嗎?
簡隋英“嘖”了一聲,看向發(fā)小的目光越來越鄙夷,想不到邵群還能這么卑鄙,讓自己弟弟去勾引情敵,真踏馬能耐。他踢了踢邵群的腿,“你弟和你有得一拼???你兄弟倆是要出道???一個比一個賽著渣?!?/p>
邵群充耳不聞,只死盯著李程秀,想上前把李程秀拽回來,又怕惹惱了他,只能不情不愿的死盯著。
簡隋英簡直懷疑他的腦子是給糞糊住了,都這種時候了還忙著吃醋,“你t……愣著做什么,現(xiàn)在是你能吃醋的時候嗎?”
“那我tm能怎么辦?”邵公子煩躁不已。
簡大少一掌拍下,氣道:“你tm都渣成這樣了還有臉吃醋呢?”
簡隋英簡直要被邵群給氣死,“你倒是道歉去呀。艸,你沒看見嫂子對人家愧疚成那樣嗎?你那兩只眼睛是長來出氣的???人姓黎的也沒把你怎么著,你跟他道個歉你能死???”
邵群一臉不可置信:“簡隋英你t……”顧及到李蔚葭在場,邵群下意識的改了口:“你到底是不是我哥們兒?他媽那孫子拐帶我老婆,你還讓我給他道歉?”
得,無可救藥了。
簡隋英恨鐵不成鋼:“你以為老子稀的管你那點(diǎn)破事,要不是看著你只剩一個腰子了,你看老子管不管?!?/p>
“艸!你等著吧,媳婦跑了看你找地兒哭去?!?/p>
“一個大男人,為媳婦低個頭受個氣怎么了?非得等媳婦跑了才知道后悔,哭死你個王八孫子?!?/p>
簡隋英越想越氣,越說越難聽。李文遜和周厲怕倆人翻臉,只一個勁兒的在中間勸著。
邵群也不知道是被簡隋英那張破嘴戳到哪兒了,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心臟也密密麻麻的疼了起來。
他不得不承認(rèn),簡隋英說的確實在理。男子漢大丈夫,為媳婦低個頭怎么了。他不喜歡那個姓黎的老色-狼,甚至可以說是痛恨,可他又接受不了李程秀有可能會因為對姓黎的愧疚而離開他這種可能性。
雖然李程秀答應(yīng)了會留在他身邊,可他還是沒辦法放心,更不能冒險,一丁點(diǎn)都不能。
“程……”邵群走到李程秀面前,剛拉上李程秀的手,迎面就看到他難受的臉,愧疚的神情……
邵群的腦子“轟”的一下,警鈴大作,當(dāng)即喊道:“程秀!程秀你答應(yīng)過我的,你答應(yīng)過給我一次機(jī)會的??刹荒馨堰@次機(jī)會收回去,我好不容易……程秀,程秀,你……我道歉,等姓黎的醒了,我跟他道歉,我再也不針對他了,你……你別……”
李程秀看著張皇失措的邵群,他沒想過邵群肯為了他向黎朔低頭,這在以前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邵群,我答應(yīng)你的,不會反悔。你別找,黎大哥麻煩,黎大哥,是個好人?!?/p>
“好!好!”邵群連連點(diǎn)頭:“我聽你的,只要你別離開我,我什么都聽你的,我不針對他,不找他麻煩,只要你別跟他走,你讓我-干什么都行?!?/p>
終歸是自己哥們兒,簡隋英也懶得跟邵群那傻-逼計較,李程秀和邵群剛回過來,他就難得好脾氣的湊到李程秀面前打包票:“嫂子,邵群腦子有時候不大好使,你別跟他一般見識。他要犯倔,你只管找我,我替你收拾他。保管教訓(xùn)得他服服帖帖唯命是從,再也不敢跟你耀武揚(yáng)威?!?/p>
邵群:“……”
李文遜:“……”
周厲:“……”
〔【……面前這個松垮垮地圍了一條浴巾,頭發(fā)上的水都還沒干,脖子和胸膛上遍布吻痕的人,正是那天在夜總會見過的Ken。
盡管黎朔已經(jīng)做好了看到任何糟心畫面的準(zhǔn)備,可當(dāng)真的看到的那一瞬間,他還是難受的好像不會呼吸了。那沖將出來的吵雜的音樂,更是讓他煩躁到了極點(diǎn)。
Ken看到他,顯然也很驚訝,依靠在門框上,懶懶地笑著打了聲招呼:“Hi,你找Leon?”
“對,他在嗎?”黎朔淡淡一笑,看上去風(fēng)度翩翩。
“不在,找我怎么樣?”Ken眨了眨眼睛,用有些生澀的中文說道。
黎朔微怔,他明明聽到里面有動靜。
Ken哈哈大笑起來:“easy,I’m kidding?!彼蜷_了門,甩了甩腦袋,“進(jìn)來吧?!?/p>
黎朔皺起眉,心里萬般排斥踏進(jìn)這個門:“可以讓他出來嗎?”
Ken回頭看了一眼,然后搖了搖頭,不懷好意地直笑。
黎朔的眼神冷了下來,越過Ken,走了進(jìn)去。
入目是一個寬敞的客廳,現(xiàn)代極簡風(fēng)格,客廳中間放著一塊巨大的地毯,地毯上有一套組合沙發(fā),一個赤--裸上身,只穿著牛仔褲的人一動不動地躺在沙發(fā)上,任憑音樂震天響也毫無反應(yīng)。周圍到處是凌亂的酒瓶、扔得到處都是的煙頭,皺巴巴的衣服,不曉得幾天沒有收拾過的外賣餐盒,屋子里充斥著一股難聞的酒味兒,不過,任何見到這一幅畫面的人,都會更相信那是頹廢的味道。
黎朔的眼睛熱辣辣的,雙拳不自覺地握緊了,他感到由衷地、深深地憤怒。
他走了過去,那個一頭亂發(fā)、胡子拉碴,醉得不省人事的,正是趙錦辛。
Ken也走了過來:“你來得正好,幫我把他抬進(jìn)臥室?”
黎朔沒說話,繞過跟障礙物一般的酒瓶子,拿起桌上的礦泉水,擰開,照著趙錦辛的臉澆了下去。
Ken阻止不及,只好攤了攤手。
趙錦辛跟觸電一般彈了起來,他雙手在臉前揮舞,徒勞地想“推開”那冰涼的水,口中大罵道:“操!操!”
黎朔扔掉了水瓶,冷冷地看著趙錦辛。
趙錦辛抹掉臉上的水,迷糊地睜開了眼睛,雙眼卻難以調(diào)整焦距一般,對著黎朔看了半天,才嘲諷地“嘖”了一聲,重新閉上了眼睛。但很快的,他猛地又睜開了眼睛。
“黎……”趙錦辛用手指揉了揉眼睛,“黎朔?”
黎朔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黎朔?”趙錦辛晃悠著站了起來,灰蒙蒙的眼睛如撥云見日一般,突然有了神采,“真的是你?你怎么……怎么會……”
黎朔冷道:“趙叔叔委托我來看看你,如果你沒什么事,給他回個電話,然后好好上班,別讓家人擔(dān)心?!?/p>
“我……”趙錦辛還有些不清醒,他想說什么,卻突然看到了Ken,臉色微變。
Ken聳了聳肩,“我先回去了。”
“別走?!崩杷房焖俚卣f,“我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了,我走了。”
趙錦辛一步攔在了黎朔面前,沉默地看著他,眼睛有些發(fā)紅。
黎朔皺了皺眉,想繞開。
“誰準(zhǔn)你隨便跑到我家來的?”趙錦辛突然開口了,聲音發(fā)顫,還帶著醉態(tài),“說不想見到我的人不是你嗎?你就那么聽我爸的話?”
黎朔深吸一口氣:“我不好拒絕,你放心,我再也不會來了?!彼崎_趙錦辛。
趙錦辛卻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反擰到背后,逼迫黎朔挺起了前胸,正面直視他。
“你干什么?”黎朔咬牙道。
“這是你自己送上門兒來的?!壁w錦辛雙目猩紅,一身酒氣,整個人看上去都不太正常。
“送個屁,是你爸讓我……唔……”
趙錦辛突然按住黎朔的后腦勺,堵住了他的唇,發(fā)狠地親吻著,力道大到將他的牙齦都碰得生痛。
黎朔氣得渾身發(fā)抖,劇烈掙扎起來,他一腳踩在趙錦辛的腳上,趙錦辛疼得直皺眉頭,干脆絆了黎朔一腳,順勢將人按倒在了地毯上,高大的身軀壓了上去。
“趙錦辛!”黎朔怒吼一聲,忍無可忍地?fù)]出了拳頭。想到還有人站在一旁,還是一個和趙錦辛有肉---體關(guān)系的人,他就感到無比地羞恥。
趙錦辛一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然后將他另一只手碗也一并鉗制住,舉著壓到了頭頂,更加粗暴地蹂-躪著那綿軟的唇。
是他自己送上門兒來的……是他……為什么,為什么還要讓我看到他!
黎朔被親得大腦缺氧,憤怒和羞辱令他滿臉通紅,他狠下心來踢踹著趙錦辛的小腿,趙錦辛疼得五官扭曲,卻就是不松手,甚至一手伸進(jìn)了黎朔的羊絨衫里,放肆地?fù)崦菧責(zé)岬钠つw。
Ken在一旁又尷尬又無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趙錦辛大腦不太清醒,幾乎完全在憑著本能行事,他親夠了嘴唇,就放開了黎朔的手,想去撕扯他的衣服。
黎朔的手一旦得到解放,就狠狠推了趙錦辛一把,并趁勢坐了起來。
黎朔臉色煞白,滿眼的憎惡:“你這個混-蛋……”
趙錦辛看著他,突然嗤笑一聲,眼中流露著難言的傷感:“知道我是混-蛋還來找我,還要喜歡上我,不是你活該嗎?不是你玩兒不起嗎?”
“對,我他媽活該?!崩杷犯杏X心都被挖空了,他惡狠狠地說,“但是,我玩兒的起。”
“喂,你們……”Ken無奈道,“這太尷尬了,我要走了?!?/p>
“別走?!边@一聲別走,是趙錦辛說的。說完他就笑了,那笑容讓人渾身發(fā)冷,他就那么看著黎朔,眼睛發(fā)直,“什么叫玩兒得起?Ken才叫玩兒得起,不會談什么幼稚的喜歡,不會自不量力地想跟我同居,更不會要什么表白、什么承諾……”趙錦辛說著,眼睛愈發(fā)血紅,他哈哈大笑,“黎朔,你不覺得你可笑嗎?你白活了這么多年嗎?你如果真的玩兒得起,我們怎么會變成今天這樣?我們會……會在一起,會好好的……在一起……”他說到最后,已然哽咽。
黎朔瞠目欲裂,趙錦辛說的每一個字,都像鉆進(jìn)他身體里的兇器,讓他遍體鱗傷。他幾乎是使勁了渾身的力氣,才從地上爬了起來,聽到這樣的話,他以為自己會憤怒,會為了尊嚴(yán)大聲的反駁、犀利地譏諷,可他最終什么都沒說,這一刻,他真正體會到了什么是哀莫大于心死,他甚至連一絲絲為自己申辯的力氣都沒有,如果心都被掏空了,還有什么要緊的。
對,他玩兒不起,他沒能玩兒得起。
他只是從來沒想玩兒。
為什么連喜歡一個人這么美好的事,也能變成錯誤呢。
Ken拍了拍趙錦辛的肩膀,低聲道:“Leon,你喝多了,別說了?!?/p>
趙錦辛充耳不聞,就那么直勾勾地盯著黎朔,啞聲說:“黎朔,有時候我覺得,是不是你在玩兒我?是不是你對誰都一口一個喜歡,真心實意的喜歡,但只要分手了,馬上就可以去找下一個?馬上就可以讓我從此消失?”
黎朔看著趙錦辛,眼前突然就模糊了。
趙錦辛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這才多長時間啊,你都換了幾個了?你的喜歡,到底值幾個錢,嗯?”
黎朔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我的喜歡一文不值,所以扔了也沒什么可惜的。你的喜歡也一樣廉價,你數(shù)過是我換得多,還是你換得多嗎?哈哈哈哈哈?!碧尚α耍媸翘尚α?,從他進(jìn)入這段感情開始,所有的事、他整個人,都變成了一個個笑話。
趙錦辛也跟著笑了,笑得眼睛都濕了,他笑著道:“黎朔,你走吧,我不稀罕你來看我,我好得很……”他滿不在乎地說,“把時間和精力都花費(fèi)在一個人身上,無、聊、透、了,我現(xiàn)在終于自由了?!?/p>
黎朔點(diǎn)點(diǎn)頭,有氣無力地說:“……恭喜你?!彼D(zhuǎn)身朝門口走去。
趙錦辛看著那背影,一如一個月前拒絕他的那個背影,好像噩夢又做了一遍,始終不肯醒……他閉上了眼睛。
直到下了樓,黎朔才再也收不住崩潰的情緒,一腳接著一腳地踹在墻壁上,整條腿都被震麻了。
他為什么今天要跑過來自取其辱?哪怕趙榮天拿刀逼著他,他也不該來,因為這一趟比刀傷疼多了。這輩子,跟趙錦辛有關(guān)的任何事,他都不想再沾上一星半點(diǎn)。
他回到車上,呆滯地看著小區(qū)的花草,半天都沒有任何動作。
太好了,他想。趙錦辛再也不會來招惹他,倆人自此一別兩寬,各走各路。
他掏出手機(jī),機(jī)械式地按著鍵盤,給趙榮天發(fā)了條短信:趙叔叔,我去看了錦辛,他狀態(tài)確實不太好,但我無法問出原因,建議您還是找個讓他更信任的人來探望。
發(fā)完短信,黎朔關(guān)了機(jī)。
這時,他看到Ken從不遠(yuǎn)處的公寓樓里走了出來,腳步急促,臉上帶著明顯的怒氣。
又一個“玩兒夠”的?黎朔輕輕笑了一下。
他已經(jīng)感覺不到憤怒和妒意了,他只覺得很累。
再也不想這么累了。
他會放下?!俊?/p>
趙錦辛臉色蒼白,他定定的看著車?yán)锏睦杷贰?/p>
不對呀!
他在醫(yī)院就被吸到這個地方來了,怎么會……
不對,不對,都不對。
怎么可能呢?
他轉(zhuǎn)頭去看依舊熟睡的黎朔,那人睡得極不安穩(wěn),緊皺的眉頭一刻也沒松開,臉上全是抗拒。
淚水一點(diǎn)點(diǎn)落下,趙錦辛這才猛地發(fā)現(xiàn)自己渾身都疼得厲害,像凌遲,又像炮烙之刑,哪哪都被灼干了似的,疼得窒息又絕望。
哪怕他再怎么不愿意承認(rèn),哪怕他再怎么逼迫自己不去想,他自己也一清二楚,他誰也騙不了。
出現(xiàn)在里面的東西是真的,與他哥和李程秀所經(jīng)歷的絲毫不差,那也就是說,這里面的……都不造假。
也正因為趙錦辛自己心里明白,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的東西必然是真的,所以他才更加接受不了。里面的事,他趙錦辛一樁樁一件件都做得出來,也得確實他趙錦辛的行事作風(fēng)。
可正因如此他才絕望,黎朔……
黎朔真的,不再要他了。
他徹底把他的黎叔叔給弄丟了。
“艸,感情天下的理都讓你一家占了?自個兒渣成這樣還有理了?”簡隋英越看那電子屏越覺得糟心,邵群這表弟什么德性?腦子讓大糞糊了吧?小時候也沒見腦子不正常???
簡大少看渣男趙錦辛不順眼,連帶著瞧鐵哥們兒邵群的目光都變得不那么友善。
簡隋英看不下去,其他人大多也都看不下去,一時間議論紛紛逼逼賴賴,到處都是評論趙錦辛渣得清奇。
時間不知不覺跑了半晌,兩個孩子之間處成這樣,事情的發(fā)展也朝著他們預(yù)想不到的方向一去不回,黎父黎母和趙榮天夫婦倆實在說不出現(xiàn)下這種情況到底是誰更尷尬一點(diǎn)。
都到了這個時候了,黎父黎母簡直太明了了。可喜的是,兒子不是玩弄別人感情的渣-男。難受的是,兒子被人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傷透了心。曾經(jīng)意氣風(fēng)發(fā)的孩子被傷成了這般,黎父黎母實在難以接受。
畫面還在繼續(xù),黎父黎母不得不收起心緒,靜待發(fā)展。
〔【他后退了幾步,拿起了鞋柜上的檔案袋,再次擦了擦眼睛,顫聲說:“黎朔,你應(yīng)該看看這個?!?/p>
黎朔的身體僵硬得如同石頭,他一動不動。
“跟你父親有關(guān)?!?/p>
黎朔瞪大了眼睛,猛地扭過身去。
趙錦辛的臉很狼狽,混雜了淚痕和血絲,還有那悲切中帶著陰狠的表情,他把檔案袋扔給了黎朔,寒聲道:“看看吧,你是執(zhí)業(yè)審計師,你一看就懂?!?/p>
黎朔接住了檔案袋,將信將疑地打開,從里面拿出一疊文件。
那文件一眼看過去,數(shù)不清的紅色條狀遮蓋物,明顯是要隱藏什么不想讓他看到的信息,而剩下的,是要讓他看得,跟他父親有關(guān)的東西。
他粗略地翻了翻,越翻越心驚。雖然信息有限,但足夠他判斷出,這是一家用來避稅和轉(zhuǎn)移財產(chǎn)的皮包公司所開設(shè)的離岸賬戶,注冊地是太平洋上某個聽都沒聽說過的破島,從文件上可以捕捉出轉(zhuǎn)移財產(chǎn)的信息,而法人,是他爸。
黎朔兇狠地瞪著趙錦辛:“你怎么會有這些東西?”連他都不知道這些東西的存在。
“從我爸的保險柜里偷出來的?!壁w錦辛冷冷一笑,“你應(yīng)該知道這是什么了吧”
黎朔怎么可能不知道。這是他爸用來幫趙榮天轉(zhuǎn)移灰色收入的證據(jù)。他爸作為恩南的財務(wù)顧問,以及趙榮天的私人好友,做了很多跟大富豪或政治家關(guān)系最密切的財務(wù)都會做的事這在資本主義社會尤其普遍大家都這么干,只要不被發(fā)現(xiàn)。
做這件事的兩個人,要完全信任對方,因為趙榮天承擔(dān)被他爸卷款潛逃的風(fēng)險,他爸承擔(dān)被發(fā)現(xiàn)的法律風(fēng)險,這其中牽扯著巨大的利益關(guān)系,難怪他感覺他爸離開自己的事務(wù)所后,賺的錢反而更多了。
黎朔抖了抖那薄薄的幾頁文件:“你給我看這個是什么意思?難道你想用這個威脅我?你瘋了嗎?”
“為什么不能?”趙錦辛的笑容著實有些瘋狂,“你應(yīng)該對自己父親的能力很有自信,他會把這個轉(zhuǎn)移財產(chǎn)的流程做得跟我爸沒有一絲一毫的關(guān)系。”
“所以呢?”黎朔忍不住笑了出來,只是眼睛通紅,不含半點(diǎn)笑意,“你想用這個對付我爸?你腦子沒問題吧?如果我爸被抓了,錢就沒了,你不怕趙榮天打死你這個孽子嗎?!你不怕我爸把趙榮天供出來嗎?!”
“我不怕?!壁w錦辛笑道,“我只要放出一點(diǎn)風(fēng)聲,他們就會把賬戶搬空,等錢到了安全的地方,我手里還掌握著一堆能讓你爸做一輩子牢的證據(jù)。而你啊,只要我想,你連一個通風(fēng)報信的電話都打不出去?!?/p>
“你-他媽畜生!”黎朔三步并作兩步地沖了上來,拳頭再次轟了過來。
趙錦辛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陰冷地看著他,“你猜,你爸會不會把我爸供出去呢?我猜不會的,無論他是重情,還是重利,他都不會的。”
“趙、錦、辛?!崩杷返谝淮魏薜孟肫浪?。
趙錦辛一把摟住了他的腰,將他環(huán)進(jìn)懷中,貼著他的耳朵,溫柔地說:“或者,我們不需要這樣大動干戈,我喜歡伯父伯母,一點(diǎn)都不想傷害他們,最重要的是,我喜歡你啊,只要你回到我身邊,什么都不會發(fā)生”
黎朔連呼吸都在發(fā)抖。】〕
“錦辛!”趙母大驚,趙榮天也滿臉不可置信,他們實在無法想象自己的兒子能瘋魔成這個模樣。
然而趙錦辛卻像是陷進(jìn)畫面中出不來一般,面色陰沉,一言不發(fā)。
黎父黎母兀自坐著,不搭茬不接話,更不看趙錦辛一家,只靜靜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為人父母,他們都覺得愧對兒子,沒想到有一天,兒子居然會因為自己而受制于人被人威脅,黎父羞愧難當(dāng)。
一邊吵吵鬧鬧追問責(zé)罵,一邊安安靜靜漠不關(guān)心,這個奇怪的地方好像被什么給隔絕了,任憑趙家父子親人那一頭弄得雞飛狗跳,黎父黎母都無動于衷不言不語。
隨著時間的飛逝,畫面漸漸流轉(zhuǎn)。一群人看著趙錦辛瘋魔,看著他逼得黎朔無路可退,看著黎朔萬般無奈下接下承諾原諒了趙錦辛。
畫面中的血刺-激著趙錦辛的每一個親人,上到趙榮天夫婦、邵將軍,下到邵雯、邵舞、邵諾、邵群姐弟四個,每個人都在臉紅脖子粗的罵他。他媽媽甚至急紅了眼,畫面中的哥哥也急紅了眼沖黎朔說了狠話。
可趙錦辛什么都顧不得了。他沉浸在自己的悲傷里,什么也聽不見,什么都沒知覺。就這么麻木的坐著,麻木的聽著一群人的指責(zé)。
剛剛的畫面太兇險了,趙錦辛至今心悸難安。黎朔差點(diǎn)就出事了。
他太怕了,怕黎朔有個什么,那他可就真活不下去了。
還好黎朔最后沒事。
趙錦辛呆呆的看著側(cè)靠在沙發(fā)上的黎朔,他平平安安的,什么事都沒有,這比什么都慶幸。
黎朔難受的動了動脖子,慢慢睜開了眼睛,他疑惑的看了四周好一會兒,意識才開始慢慢回流。
“黎叔叔……”他聽見趙錦辛喊。
可黎朔實在太累了,他已經(jīng)無力再思考些什么了。
在趙錦辛的哀求中,他閉上眼不去看他。
畫面里的,他都看見了。
雖然他睡著,可那些東西卻像是長在了他腦子里似的,一遍又一遍且無比清晰的浮現(xiàn)出來。
趙錦辛的威脅、欺騙、利用、那令人作嘔的四十三天,還有最后他那滿身的血。
黎朔只覺得疲憊不堪。
小劇場:
任燚一偏頭,白花花的紙上密密麻麻的一片——邵群、趙錦辛、趙榮天、黎朔他爹以及威脅黎朔的那群不法之徒都赫然在列。
監(jiān)-禁、綁架、勒索、威脅、非法收入……
好的,半本刑法都生效了。